2023-07-27《双头鹰之死》:政治无处不在
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了女王娜塔莎的背部,在她转身并伸出手的时候,刺杀她的斯塔尼斯拉斯也伸出了手,只是一只手和另一只手没有握在一起,斯塔尼斯拉斯毒药发作,向后倒下,滚下了楼梯。她死了,死于被刺杀,他死了,死于自杀,他杀和自杀组成结局,阐释了“双头鹰之死”:这是爱情之死?“我应该杀了你,然后自杀,这才是恋爱正确的存在方式……”斯塔尼斯拉斯曾经这样说过,而这就是“双头鹰之死”的真正意义,因为,双头鹰分开的话,他们都会死,就像爱恋连接着你和我、男人和女人,他们无法分开,一种死的背后是另一种必然的死;这是政治之死?他是无政府主义者,他是反体制的诗人,她是女王,他逃跑以及闯入库拉恩兹的舞会就是为了刺杀娜塔莎,而最后完成刺杀的时候,娜塔莎也正以女王的身份向底下的乐队挥手致意,斯塔尼斯拉斯完成刺杀就是完成自己的政治使命。
爱情之死和政治之死,两种死亡混杂在一起,“双头鹰之死”也成为这种混杂状态的写照,但是当死亡最后发生,让·科克托的旁白是:“在警察和历史的目光来看,库拉恩兹的戏剧就是一个谜,因此就像我感觉的,爱情最终输给了政治。”这是让·科克托的感觉,也是对于这部电影主题的定位,爱情输给政治,爱情在里面,在内心,而政治向外,一种被遮掩的爱情,被扭曲的爱情,终归是政治书写中的“虚构”,回应电影开头,在让·科克托的签名之后,在标志性的星号之后,是让·科克托的一句话:“双头鹰不是史实而是虚构,这都是由作者构思出来的,不论做什么,都不要和这个词混同……”“双头鹰”是飘扬旗帜上的一个符号,它们连成一体,它们各自向外,当她成为一个虚构的符号,或者就像爱情本身,永远处在隐秘的故事里,永远被政治所裹挟。
“爱情最终输给了政治”,在混杂的状态中,爱情并不是完全的虚构,它在娜塔莎身上,它也在斯塔尼斯拉斯的心里。十年前娜塔莎成为国王费雷德里克的妻子,这当然是一种爱情;在库拉恩兹的路上国王被刺杀,成为寡妇的娜塔莎依然守望着自己的爱情,她从不在公开场合摘下黑色的面罩,她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去那个房间拿出弗雷德里克的照片,她也拒绝了对她有好感的菲尔克斯……可以说,娜塔莎还活在十年前构筑的爱情中,她也不愿走出如梦的爱情世界,对于她来说,政治就像是那块黑纱,向外遮住厄兰自己的脸,也就保存了自己的爱情之梦。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无法走出爱情的状态,也让她囚禁了自己,那间黑暗的屋子,那个死去的丈夫,那段短暂的婚姻,都让她感到安全,但是她也遗失了面对现实的勇气——站在高山之上听取喊出去而收到的回声,便是娜塔莎沉浸过去的写照。
这种对过去的沉浸,让她的爱情变成了一个影子: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她为丈夫摆好桌椅,她让丈夫就座,她和丈夫干杯,她还和丈夫一起算着塔罗牌,那一句“过来”的邀请就是对国王的影子而言的。但是斯塔尼斯拉斯闯入了这个房间,满身受伤的他被警察追捕,而他背负的使命就是刺杀娜塔莎,但是这一种混合着血迹和刺杀恐惧的相遇,在娜塔莎那里却成为了另一种爱情:它以影子的方式出现,因为出现在娜塔莎面前的是和弗雷德里克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活在国王影子里的娜塔莎自然把他当成了“国王”,自然看见了爱情的光芒;但是她也知道,他不是丈夫弗雷德里克,而是无政府主义者斯塔尼斯拉斯,但是当她把他当成爱情的影子,另一端爱情竟然奇异地展开了:他没有实施他的刺杀计划,他被她安排到了没人知道的房间,他甚至成为了图书管理员……
导演: 让·科克托 |
对于娜塔莎来说,影子变成了现实,她爱上了斯塔尼斯拉斯,甚至自己甘愿成为暗杀计划的牺牲者,“我可能会死”对于她也不再是恐惧,而是和被追捕的斯塔尼斯拉斯成为了惺惺相惜的两个人,“现在我们都是被追捕者,我们是同类……”甚至她主动在斯塔尼斯拉斯面前成为一个女人,当斯塔尼斯拉斯靠在她的膝盖上,她抚摸着他,他们仿佛沿着一见钟情的方向,消弭了政治隔阂和对立走向爱情。斯塔尼斯拉斯也动了感情,他摸她的手,两个人躺在一起,在娜塔莎公务外出的时候,他焦急地等待她,而等她回来他又迫不及待迎上去激吻她,并把她叫做“我的天使”。
不管十年前的婚姻,还是十年后的独处,不管是对弗雷德里克的思念,还是遇见斯塔尼斯拉斯爆发的激情,对于娜塔莎来说都是爱情,虽然处处是自我囚禁,处处是影子般的存在,但是这个影子帮她进入了许久未来的梦中。在这场爱恋中总是主动的娜塔莎也慢慢走出了自我囚禁的困境。但是爱情只是闪现,爱情也无法逃离影子的本质,与其说娜塔莎自我囚禁在爱情的影子世界里,不如说外面政治的势力太过强大,她只能选择一个角落,在孤独、思念甚至冷寂中让自己活着——让·科克托依然用手制的烛台、肋骨般的门窗来构建一个与世隔绝的幽暗世界,和那一面黑纱一样,娜塔莎只有在这样的世界里才会有安全感,才是一个政治之外的存在。但是,政治从来没有放过她,皇太后几乎在监视着她,贝尔库名义上是新来的图书管理员,实际上则是皇太后的耳目,还有警察头子费恩伯爵,看起来是为了保护她,她真正的身份也是干扰娜塔莎的政治生活。
《双头鹰之死》电影海报
当斯塔尼斯拉斯以闯入者的身份给娜塔莎带来了爱情的微光,一切的发生也依然和政治有关。从身份上说,斯塔尼斯拉斯是阿兹拉埃罗的诗人,笔名叫“死亡天使”,也是娜塔莎喜欢的诗人,诗歌可以独立于政治之外,但他的诗歌是反体制、反政府的,诗歌无疑也是政治斗争的工具,最后他以图书管理员的身份朗读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或者是对于纯粹文学的一次表达,但这也而和爱情一样,匆匆而过,最后一定会变成政治的一部分。那个夜晚,娜塔莎将他当成了弗雷德里克的影子,“你是我的灵魂”,让她和沉默了十年的自己说话,在娜塔莎独自滔滔不绝的说话中,斯塔尼斯拉斯似乎也感觉到了爱情的到来,甚至娜塔莎要让他杀死自己,“成功的话你将成为英雄,杀人犯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我会死在英雄的手里。”让他成为英雄,看起来是为了让斯塔尼斯拉斯完成刺杀的使命,但是娜塔莎却是在爱情里要完成一种自我牺牲。
在斯塔尼斯拉斯开始沉浸在爱情之中,他也从来没有脱离自己的政治身份,他说到两个人可以成为“双头鹰”,并不是在爱情中生死存亡,而是在政治中共同完成使命,斯塔尼斯拉斯说自己来自“你不知道的黑暗”,也就是要将两个人连在一起,“人民爱你”是这个连接的主要理由,也就是在这层面上,爱情变成了政治,“我要救你,消灭费恩伯爵的力量……”这样的政治,在娜塔莎看来也闪烁着爱情的味道,所以牺牲者是为了爱情而做出的牺牲,“幸福是丑陋的,因为不幸所以幸福才更有价值,幸福不够美丽,可如果幸福是可怕的东西,我就特别欢迎它。”
那把匕首终于插进了娜塔莎的背部,向外是面对军乐队的挥手,是拥有权力的女王,向内则是爱情在死亡中的肯定,是“谢谢你,我爱你”的纯粹表达。爱情是两个人的,它去除了影子,它带来了自由,它改变了命运,但是政治也是两个人的,它却以不同的方式解构了爱情,“双头鹰之死”是一个悲剧,“做梦是悲剧”,所以它就是让·科克托的一个梦,一种虚构。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