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6《苞谷苞谷》：土地影像的练习曲
生长着的苞谷叶子在阳光下翠绿欲滴，这是美的；泥土疙瘩中蚂蚁在特写中寻找食物，这也是美的；收获后的苞谷挂在庭院、树上，透出金黄的光泽，这更是美的；还有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地里的男人和女人在余晖中劳动，最后变成了活动的剪影，这是最美的时刻……张焕财用摄影机拍下了苞谷播种的美、生长的美、收获的美，以及苞谷背后劳动的美、土地的美。
“实际我们农民每天都做艺术，你看苞谷种在地里一行一行翠绿是艺术，然后农民在田里挥汗如雨是艺术，最后村子都成了金黄色的装饰品，哪件不是艺术？”张焕财当初准备拍摄这部《苞谷苞谷》纪录片的时候，就说到贯穿苞谷的一生都是美，而农民们种包谷、收包谷，就是在从事一种艺术，从本身的美到劳动的艺术性，张焕财无疑是要记录下这样的“行为艺术”，而它就是劳动，就是创作，在这个意义上，张焕财的拍摄也是一种劳动，也是一种艺术，当然也是对美之物和美之行为的本身记录。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到一个在农民DV计划中拿起摄影机的拍摄者，到主动策划创作的导演，张焕财身上发生的蜕变，不仅仅是身份意义上的一种叠加，更是对内心的一次唤醒：他站立在土地上，他每天面对黄土，用影像记录就是和土地共呼吸的一种写照，“我就是吃着苞谷糊糊长大的，骨子里就有对于苞谷的爱，你看苞谷种下了地，然后苞谷苗出来，一天天长高，然后除草施肥浇水，苞谷蹭蹭蹭往上长呢。最后结棒子了，然后我们就忙活起来，收苞谷剥苞谷皮挂苞谷。”
的确，张焕财堆土地的爱、对苞谷的爱，对劳动的爱，以及对摄影的爱，都在影像里得到了诠释，但是这部“我的地里的纪录片”还是略显尴尬：下午的放映在11号楼的放映厅里举行，放映厅只有五六排的位置，能容纳的观众不会超过50个；在纪录片开始十分钟之后，前排有几个观众就退了出去；现场有人看着手机有人则昏昏入睡……没有映后交流，一切都是简单的放映仪式，连59分钟的电影结束，纪录片最后也只是打出了导演张焕财和英语字幕“张宇”两个人的名字，和那些纪录片长长的剧组人员、不同的投资机构相比，这部纪录片是简朴的，是冷清的，甚至容易被忽略的。
| 导演: 张焕财 |
在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开幕式上，张焕财作为“西湖荣誉”评选单元入围作品的导演上台亮相，简单的介绍也只是说自己是一个农民，和他的纪录片一样几乎不动声色。而且这部纪录片在豆瓣上没有任何条目，从网上可以搜到的则是张焕财开设的微博，这个名为“农民影像馆”的微博目前有粉丝2888人，对于微博ID的注解是：“我是一个农民，种庄稼的农民；进城打工的农民；幻想着在梦里耕耘理想田园、收获精神食粮的农民。 目前最大的梦想是搞一个心中的农民影像馆。”在微博上开通“农民影像馆”，是因为这是张焕财影响计划的最终理想，而在微博里，张焕财发布了那块土地和那个村子的照片，还有一张是离开家乡坐在高铁上的照片，照片的时间显示是11月23日，这就是张焕财出远门来杭州参加这次大会的留影。
一个种庄稼的农民喜欢纪录片拍摄，喜欢电影创作，梦想着建设一个农民影像馆，这也许就是生在那片土地上的张焕财像苞谷一样的生长欲望，但显然，对于目前来说，他只是在进行着关于土地的练习曲：从这部纪录片来说，的确属于某种“业余”的水准，叙事显得简单，画面十分粗糙，而且场景比较单一——虽然张焕财从苞谷播种开始记录，然后是除草是浇水，是结棒子，是掰包谷，然后是刮苞谷，在整个过程中，大部分的镜头记录的是掰包谷的场景，从拖拉机到手推车，来来回回，很多画面是同质的，最美的是被挂在不同地方的苞谷，但是张焕财在展示这些画面的时候，快速地切换，跑马灯一般，观看的体验被这种快节奏破坏了。另外，张焕财对于苞谷的情感最深刻的一部分是吃苞谷糊糊，但是在纪录片里根本没有苞谷粉的加工和包谷糊糊的制作，更没有享用这一劳动成果勾起回忆的镜头，也就是说，苞谷的一生在纪录片里是不完整的。
除此之外，张焕财自己的在场也有点“抢戏”，和拍摄对象的对话是一种在场，这是他农民身份的一种表达，他就是在和同村的人一起劳动，他们也时常提到他的“拍照”，但是有很多镜头张焕财把镜头对准了自己，拍自己在整理苞谷，拍雨天抢收苞谷，拍自己拉着双轮车去地里，拍自己累了在路边休息……这种自拍纯粹只是记录，缺少了必要的叙事，不如将镜头对准那些在地里干活的其他人，记录他们关于耕种、土地、农民的对话，那些对话是质朴的，是真实的，也许从这些对话中能发现一些故事。但是从画面来看，张焕财记录的欲望更强，捕捉记录背后关于土地和农民命运的故事似乎还没有成为张焕财的创作动力，但是在纪录片中还是有一些“意义”的存在，比如在那间还没有粉刷的屋子里，老人谈到了美国和伊拉克，问伊拉克会不会把美国赶出去；比如在地头，抽着旱烟的老人说着要给城里的儿子送包谷糊糊；比如在路边拖拉机上，小女孩用苞谷穗做成了胡子，小心挥动着手臂，像是在进入一种表演状态……
但是这些有故事的画面太少，在纯粹对苞谷的记录中，张焕财还是拍得像流水账，但是透过画面透过镜头，还是能感受到张焕财创作的激情，体会他对这片土地和这里人们的感情，但愿和苞谷身上的美一样，在发现之中能把劳动和拍摄都变成艺术，能在大地、田园中真正建立“农民影像馆”。
《苞谷苞谷》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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