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6《我想藏起来》:站在外面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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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是一枚十字架,在东尼的头顶上,他看不到上帝,“上帝一定不喜欢我,我不想上去。”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只老鹰的雕塑,这是东尼创作的一个作品,但是他无法像老鹰一样自由飞翔、俯视大地;在那个屋子里,只有一个床头柜,只有一张床,以及再无行动能力的自己。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也是一个空荡的世界,狭小而空荡构成了东尼人生最后的注解,一个无法被上帝接纳、无法自由飞行的画家,在那只手受伤作废之后,只能等待死亡,“我要活着,我不想死,我想继续作画。”他的喊声似乎也再没有人听见,只有当呼吸不再,摩萨里用他的脸型做了一个雕像,东尼才回归到艺术的世界,因为他曾经对摩萨里这样说:“记得我是艺术家,人们会为艺术家雕像。”

对于东尼来说,艺术可以永恒,艺术家可以永恒,而这种永恒是一种被外界拒绝的孤独,是一种走不出去的封闭,是再不能拿起画笔的绝望。这是东尼在瓜尔蒂耶里救济院的最后岁月,当他被孤独、封闭和绝望固定在狭小而空荡的世界,他进入到弥留之际,看见了和自己相爱的西沙琳娜,看到了面带微笑的母亲,看到了幽静的树林,看到了广袤的沙滩——在沙滩上他绘制着鹰飞的画作,而在乔治奥·迪里蒂镜头逐渐拉远的世界里,东尼自己也成为了大地之画的一部分,那是一种广阔,那是一种无垠,那是一种永恒:在自我向外不断延伸的世界里,即使湮没于大地之上,他也逃避了孤独、封闭和绝望,他也拥有了沙滩、大海、天空和艺术的永恒。

乔治奥·迪里蒂用镜头带着东尼从狭小而空荡的封闭世界来到了广阔永恒的外部世界,这或者是一种理想式的超越,那么,这个一心想藏起来的原始派画家,他是不是永远被外面的人关闭着?围观着?排斥着?欺凌着?东尼,就是安东尼奥·利加波尔,这个童年就和父母漂泊的孩子,似乎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归宿。作为意大利人,他和父母来到了瑞士,后来母亲逝世,他被一户没有孩子的家庭收养,之后他被驱逐出境,回到了意大利的东尼又被当做是德国人,他被关进了救济院,之后又数次送到了精神病院——东尼从一开始就就是一个异数的存在,如果曾经在母亲面前他只是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当母亲逝世,当他寄人篱下,无论是学校老师,还是养父母,无论救济院的护士,还是精神病院的医生,都构筑了东尼的外部世界,都变成了东尼持续的噩梦。

“你脑袋里有个怪东西。”这是养母告诉他的秘密,她尽管对东尼说“我爱你”,但是和脑袋里的怪东西一样,她还是把她看成是恶魔,所以在养母的面前,他只能和笼子里的兔子一起玩上几个小时,一旁的养母则和邻居议论他,东尼愤怒地跑过去踢掉了地理的蔬菜,“不要老是念着我。”这是一种隔绝的开始,“别碰我!”“不要烦我!”成为东尼对世界的反抗,他会歇斯底里地大叫,他会完全失控地自戕,所以在他面前,又出现了更加残暴的养父,在东尼愤怒、激动、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养父将他狠狠地摁进了水池里。而在学校,不听话的他会被装进麻袋,接受完全黑暗的惩罚;他被遣送回到了意大利,在无亲人的生活中,他被人绑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无法动弹的他只能在目光的游离中逃离噩梦;医生为他检查身体,一句“脱掉衣服”便是解除他身上最后的防备,而检查完了之后,冷水浇在他赤裸的身上,为的是让他清醒……

导演: 乔治奥·迪里蒂
编剧: 乔治奥·迪里蒂 / 弗雷多·瓦拉 / 塔尼亚·佩德尼
主演: 埃利奥·杰曼诺 / 奥利弗·尤伊 / Leonardo Carrozzo / Pietro Traldi / Orietta Notari
类型: 剧情 / 传记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语言: 意大利语
上映日期: 2020-02-21
片长: 118分钟
又名: 隐藏的画家(台) / Hidden Away / I wanted to hide

外面的人给他的是冷漠,认为他疯狂、偏执、丧失理性,于是连孩子都把他看成是一个疯子围观他,于是东尼只能成为一个藏起来的人:他含着漏斗躲在柜子后面,他被装进麻袋无法脱身,他被关进精神病院不断被折磨——“藏起来”是外界对他的拒绝,但是另一方面,他却通过被藏起来而露出的小小出口观望这个世界观望人类。这就构成了东尼的视角,在乔治奥·迪里蒂的镜头下,“藏起来”更多是带着主观情绪的视角,广角镜头下,四周的物都模糊了,只有中心是清晰的,这就是一个洞穴般的视角,乔治奥·迪里蒂用技术手段制造了东尼的观察视角,而在这个隐藏的世界里,他看到了戴着眼睛的老师,看到了穿着制服的医生,看到了暴力的养父,看到了围观的孩子,所以在这个视角里,画面是跳动的,是不稳定的是,是快速切换的,而这正映射了东尼的害怕和恐惧,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退回到自己的孤独世界,完成属于个人精神意义上的创作。

但是这样一种富有视觉冲击力的镜头叙事,正是在这样的镜头世界里,东尼被外部世界隔绝,在炎热的七月,当所有人都穿着单衣,他却裹着厚厚的风衣,“你看现在是七月天,只有你将自己裹在大衣里,难道不觉得热吗?”伊佛这样问他,而东尼的回答是:“我这一生忍受过太多的寒冷,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热。”炎热季节东尼还在寻找温暖,这是被冷酷的世界摧残的东尼一生苦难的写照。但是,在之后三分之二的故事里,这种错乱不见了,乔治奥·迪里蒂反而让东尼走了出来,而走出来的时候那种害怕和恐惧也逐渐消淡了,甚至这个外面的世界变得有些温情:他遇到了赏识他艺术天才的雷纳多,雷纳多将他接到自己的住处,提供给他创作的空间和材料;还有雷纳多的母亲,这个东尼称呼为“夫人”的女人像母亲一样给他温暖,她也是东尼说出“谢谢”最多的人,而在最后再次见到夫人的时候,东尼跪在地上,亲吻着她的手,再次说了声谢谢;还有伊佛,提供给他住宿的地方,帮助他卖画;还有摩萨里,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让他的创作被人发现,也被世界接纳……当然还有东尼喜欢的女人西沙琳娜,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反对,也许西沙琳娜也会同意嫁给东尼……

《我想藏起来》电影海报

乔治奥·迪里蒂的批判力度减弱了,尽管东尼面对的还是一个将他看成是怪物的围观世界,无论是那些买他画的商人,还是采访他的记者,或者是拍摄了关于他的纪录片的导演,似乎都在某一种意义上利用东尼,但是这种利用却没有了伤害性,反而给东尼创造了不断改善的生活和创作条件。一种转变是:当东尼逐渐走出来,他反而变成了一个对外界不断攻击的自我主义者。他天生喜欢画画,喜欢观察和摹仿各种动物,无论是狮子、老虎、公鸡和马,都在东尼的塑造中成为自我世界的一部分,而他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于是他走向了更广阔的的大自然,他一个人坐在河边,一个人走进树林,一个人骑着摩托车疯狂疾驰,一个人听着唱片手舞足蹈,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东尼对外部世界开始了敌视:他不允许别人动他的画,甚至有时候不允许别人看画;他最初去卖画,别人嘲笑他画得不像,他便砸掉了画作;他也开始了雕塑,那些泥塑的动物看起来栩栩如生,但是有人说他的雕塑不能进美术馆,他一气之下扔进了水里;他制作了大型的狮子雕像,准备拉着去瑞吉欧参加比赛,但是在半途拖拉机没油了,他愤怒地叱骂那些帮助他的人,之后甚至自己扛着狮子的头徒步去了瑞吉欧,他自言自语的一句话是:“我不需要别人帮助。”

只有自我,只有自我的敌视,只有自我对外部世界的敌视,而东尼的这种敌视,是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人无法欣赏他的作品,无法欣赏他的作品是因为他们不是艺术家,所以东尼在绝对的孤独和自我中,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唯一的艺术家,而这种唯一性何尝不是一种偏执,何尝不是自己关闭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东尼的自我封闭只能让他一次一次受到伤害,只能让他加深自己的疯狂,只能和外部世界越走越远。但是在东尼的世界里,唯一保持不变的是一种女人情结,他在最初作画时,就开始画了女人,后来他面对画作上的女人自问:“亲爱的,你在哪里?”他告诉摩萨里的是:“我想结婚了,我会让她衣食无忧。”他坐在床上穿起了女人的衣服,他用枕头的羽毛点缀在衣服上,他梦见了女人走进他的生活——但是对女人,他并不盲目,那个和他拍电影认识的女人主动脱光了衣服睡在床上,但是东尼拿着画笔却无动于衷。

他喜欢的是女仆西萨琳娜,“你愿意嫁给我吗?”面对东尼的问题,西沙丽娜面带微笑,但是她的母亲却看不起东尼,当他再次告诉西沙琳娜,“我存了5000里拉,可以和你结婚。”西沙琳娜的母亲再一次拒绝了,于是失望的东尼开始愤怒,开始疯狂,他将墙上创作的那幅画涂成黑色,他也终于弄伤了自己的手,最后他被送进了瓜尔蒂耶里的救济院,在那里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他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上帝,没有了自由,这一切又将他推回到这个封闭的、孤独的、绝望的内部世界,但摩萨里为他创作艺术家的雕像,他的脸被裹在材料中,他真的被藏了起来,就像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女孩,在死去躺在床上的时候,脸上蒙着布,而现在东尼的脸也被覆盖了,他的人生也被隐藏了,而这就是死亡,或许在最后的梦里,他才能看见面带笑容的母亲,看见穿着点缀着羽毛衣服的女人,看见广阔无垠的沙滩,看见成为画作一部分的自己——永远没有了在外面嘲讽、围观和伤害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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