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20《恐怖笼罩城市》:用人造眼球“看见”
看见,首先是一部译制的电影,上海译制片厂制作,导演是严崇德,配音演员包括乔榛、沈晓谦、丁建华、严崇德、尚华等,看见而听见,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电影译制于1989年,中央台在90年代播出过,所以电影最后的情色电影海报还留在画面中,所以艾莱德在和变态凶犯的电话中也光明正大地说到了“做爱”,艾莱德和贝尔蒙多扮演的警探勒泰利埃的对话中说到了“挑逗”,都没有做为敏感内容而被处理,的确显示了时代的宽容度。
而1975年的这部电影,亨利·韦纳伊通过这个悬疑、惊悚的故事似乎也在映射当时的社会,也在探讨一种时代现象。从电影外在表现来看,这是一部严正而略显轻松的电影,贝尔蒙多屋顶追捕、飙车追击、急速的地铁顶上奔跑和最后从直升飞机空降破窗而入,作为动作电影在当时来说,也下了一番努力。而电影的定位是悬疑和惊悚,在开场20余分钟里的确制造了惊悚的效果:一开场深夜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故事就带向了一种未知,少妇诺拉紧张地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低沉而令人恐惧的声音,那句“我还这就来”让诺拉魂不守舍,也让观众也进入情境之中,而之后诺拉拨打报警电话无人接听,锁上门从猫眼又看到正在上行的电梯,电梯定格在17层接着门打开一个男人直接朝诺拉的门走来,似乎一切都按照凶手的设计进行,这也造成了诺拉的失误判断,过分紧张和心悸的她从窗户坠亡。
但是那个叫乔治的男人只是按错了门铃,他是来隔壁参加一场派对的,这个乌龙导致的死亡尽管让惊悚减轻了一点,但是当制造恐怖的威胁者没有露面,这始终是一个悬疑。勒泰利埃和助手穆凡萨克开始调查变态杀人凶手,从诺拉那里发现了情人写来的信,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从事毒品交易的朱里奥,但是仅仅发现了毒品,对于那个打来电话威胁诺拉的人却一无所获。但是电影在这时却主动将案犯的线索一点一点暴露出来,也使得一开始营造的恐怖气氛渐渐消解:这个自称“米诺斯”的男人就是让“恐怖笼罩城市”的案犯,他在不同女人的电话中强调的一件事就是她们找情人沉溺在肉体世界中而失去了道德,所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今后,我将以正义的名义,对所有沉溺于性乱泥潭的女人们给予严惩!”案犯的动机显明了,在勒泰利埃开始保护那些女人的时候,米诺斯真的杀了人,那是一个丈夫死了和其他男人有来往的妇人,在勒泰利埃赶去时正好遇到案犯夺路而逃,而是展开了屋顶追捕,在追捕过程中,勒泰利埃发现了滚落下来的玻璃碎片,作为物证他收集回去进行检测。
导演: 亨利·韦纳伊 |
实际上,在这里悬疑已经基本取消了,在妇人被杀的时候,凶手已经露面,戴着墨镜的他在镜子中就站在妇人的身后,而屋顶滚落的玻璃碎片就是证明他身份的主要突破口:是人造假体,也就是说,凶手的眼睛是有毛病的,所以他戴了一副墨镜,而在勒泰利埃调查最近更换了电话号码的女性时,就在医院里和护士艾莱德聊天,此时艾莱德的同事瓦尔德克出现在她面前,他就带着一副墨镜。这无疑就是建立了相关线索,甚至在观众都已经将线索连接起来的时候,似乎勒泰利埃还没有从这个方向进行突破,他甚至还在分析案犯的电话录音,发现电话中都伴有音乐声,分析判断出电话亭周边有便利店,于是和穆凡萨克去巴黎和周边的便利店进行调查,在案犯打来电话时他们又在扫街,终于在一个电话亭里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一名据称是左翼人士的青年。观众已经建立了联系,甚至已经推导出了凶手就是瓦尔德克,但是亨利·韦纳伊为什么有意绕了一个圈子,直到艾莱德被杀才确定就是戴墨镜的瓦尔德克?
电影开始营造的惊悚已经不存在了,凶手也已经没有了悬念,在他最后劫持了艳星帕梅拉的时候,电台正在播出一档节目,通过瓦尔德克母亲的对话讲述了瓦尔德克变态背后的原因,瓦尔德克从小受到母亲不一样的保护,造成了他的性压抑,而长大之后这种性压抑就变成了妄想症:他自己俨然成了道德卫道士,在他看来那些找情人的女人就是堕落的女人,就是沉溺于享乐的女人,所以也是应该接受惩罚的女人,而杀死他们就是对恶的惩罚。无疑在这里亨利·韦纳伊将惊悚的现实归结于以瓦尔德克为代表的“患者”,将“恐怖笼罩城市”看成是心理变态造成的,就像瓦尔德克的人造眼球,这是失去正常生理功能之后的一种装饰,它根本无法看见真实的现实,瓦尔德克口口声声代表正义的法律,但是正是他通过人造眼球“看见”,这个世界就变得扭曲和变态。生理上的压抑,病理上的妄想,道德观的扭曲,最后演变为变态的杀人,这是瓦尔德克的“病症”,但是在这部电影里,在那个时代患上这一病症的并非只是一个表象上的瓦尔德克。
《恐怖笼罩城市》电影海报
如果说瓦尔德克的病症是谵妄,那么警探勒泰利埃则时更具社会学的虚妄,他的虚妄就表现为一种“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的英雄主义。在一次追击银行劫犯马西克的行动中,一名行人无辜被杀,所以勒泰利埃被调离了防暴队,而对于勒泰利埃来说,防暴队才是体现他英雄主义的最好场所,这无疑是当头一棒,为了重建英雄主义世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抓回马西克。在诺拉坠楼案发生之后,警察局呼叫他,但是他和穆凡萨克却在酒吧老板那里寻找马西克的线索;赶去诺拉坠亡案现场,他又阴阳怪气地说:“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案子,所以我想亲自模拟跳楼。”对于一直压抑的勒泰利埃来说,这句话就是发泄;而当瓦尔德克犯案之后,勒泰利埃差点在屋顶上抓获这个变态杀手,瓦尔德克骑摩托车逃离,勒泰利埃开车追击,但是另一边告知他马西克已经露面,于是他放弃了对瓦尔德克的追击,调转车头去追捕马克西,这反而遭到了瓦尔德克的嘲讽,勒泰利埃终于击毙了马克西,但是如果那次他能乘胜追击抓住瓦尔德克,是不是最后的艾莱德就不会成为牺牲品?
甚至,早点进行人造假体的检测发现戴墨镜的瓦尔德克是嫌犯,也可能会及时止损,但是亨利·韦纳伊在这里的用意还是放大勒泰利埃的英雄主义,而这种英雄主义明显变成了虚妄的成功法则;亨利·韦纳伊故意要从电话亭的调查引出那个左翼青年,其用意也在此,所谓的左翼人士其实也是一种口口声声说要改造社会、变革规范,但其实完全脱离现实,完全是一种虚妄的追求,甚至是虚无。如此,杀人的谵妄症患者、渴望成为英雄的警探、脱离现实的左翼青年,都成为了亨利·韦纳伊对70年代社会现实的一种反讽,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用假造眼球“看见”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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