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02《高三》:体制下的蛋

“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考依旧,学生依旧,真是中国教育的悲哀。”在纪录片视频下面的弹幕中,敲下文字,点击发送,然后打印在正在播放的《高三》画面里,和那些参加过高考、准备参加高考的读者一起,组成了这一个人生风景的注解。这几个字的一句话,成为我高考22年之后的另一个“声音”,简短、无奈,却是一种压抑式回忆的开始,是的,高三(7)班、文科生、高考,仿佛就是22年前那个夏天属于我的全部标签,高考并非是遥远地留存在封尘的记忆里,而是更近地成为一个轮回的哀叹。

轮回是黑板上不断更改的倒计时,轮回是一摞摞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轮回是对概念、名词和事件的背诵,轮回是无休无止的终点变成起点。当班主任王锦春叫醒睡在吱吱呀呀响的床上男同学,当他不停地打着电话核实刚参加完高考同学的录取分数线,一页的故事被翻过,却是另一页故事的开始,而翻过的这一页却并非是新的内容,还是班主任,还是语文课老师,还是高三(7)班,还是面对一年后的高考。缴费、拍照、军训、班级动员……一切的程式都已经写好,一切的过程又开始重复,或者,一切的结局也都有了答案: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成功有人败,有人成为家族的荣耀有人却要面对复读的困苦,只不过是进入这个过程的人名不同,只不过最后总结的升学数字有差异,而这样的结局谁也改变不了,谁也不想去改变。

: 周浩
编剧: 周浩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05-11
片长: 95分钟 / 138分钟(完整版)
又名: Senior Year

这是人生,这是命运。不喜欢汪国真诗歌的王锦春只引用了其中一首来动员刚迈入高三的学生们:“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远方其实不远,只是一年一度必来的高考,地平线上有太阳,还是有阴霾,留给世界的背影里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于这个并不远的远方来说,其实只是一个扭曲的目标。福建,武平,一中,这是封闭的山区县城中学,要打破这种封闭,就必须选择一个突破口,这就是高考。在这个没有铁路,也没有高速,没有资源优势的地方,只能通过高考走出去,“自古华山一条路”,这种未来的唯一性给学生、给家长、给学校带来的或许是冲劲,或许是激情,或许是不甘心,但是一定会成为某种体制的牺牲品。

在封闭的世界里,他们的父母更是体验者。他们是农民,每天早晨5点起床,晚上8点回家,一天的收入仅仅只有12元,而孩子一学年的学费却要2500元,还不包括生活费和住宿费。收入和支出的巨大差异,也让两代人的命运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每一个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够读好书,能够考上大学,能够走出山城,“我们干活很辛苦,很辛苦,那我也想孩子不要像我们一样,要让她们往上爬,不要在田里种田。”“如果她要出国呀什么地方,我都愿意支持她,只要她喜欢的工作,我都支持她,应该支持她,不能阻挡她。”“真的是可以付出一切,(我们)一家,她爸爸也是这样。”“只要女儿有出息,自己吃苦都没问题。”他们把孩子当成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而高考则成为孩子改变自身命运的独木桥。

《高三》海报

所以一切都为高考让道,在家长会上,班主任直言不讳,“一定要把你孩子的升学问题,当做你这一年中的头等大事来抓,没有什么比你孩子高考更重要的事。”要给孩子灌输“吃苦”的精神,要营造家庭和睦的氛围,甚至“要离婚也要等高考结束之后”,赤裸裸,却也是真真切切,不合情,却也是最大的道理。在这个“高考唯一”的目的论面前,所有的教育学习观,所有的成长荣辱观,其实都在慢慢扭曲,而这些学生都成为变态体制下的蛋。

这里有优异生,他们成绩优秀,他们刻苦学习,他们每天都对自己说:“改变命运,就要考上大学。”女生林佳燕第一天迈入高三的大门,就看到了班主任的微笑,这微笑让她充满激情,让她包含希望,在每次学习有收获的的时候,她就鼓励自己:“只要你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拼命往前跑,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记住,闭上眼睛,拼命往前跑。”而当考试不理想的时候,她开始失眠,“我怕失败,拍父母骂,怕同学笑。”虽然有挫折,虽然有波动,但是在高考这一年里,通过自我的调整,通过班主任的沟通,还是能够比较积极面对高考,而他们中很多人还成为了入党积极分子。但是并不是所有同学都能自己调整自己,没有了父亲的张兴旺似乎心理素质不好,再加上成绩不理想,让他觉得自己在学校就像是“行尸走肉”,所以他喝醉了酒,所以他离校出走,自暴自弃一般无法面对高考面对挫折;迷恋于网络游戏的钟生明和陈斌,夜晚爬墙出去泡网吧,白天又躲在宿舍里睡大觉,当班主任发现之后晓之以理,给了他们每个星期一天上网的特权,但是上网成瘾的他们还是没能履行和班主任的“君子协议”,再次违反校规,被学校领导叫来家长谈话,陈斌低头认错,而倔强的钟生明骂了父亲还愤愤离校,最后受到学校警告处分。

不一样的学生,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心态,但是他们都要面对这高考的一关,不论是“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远大志向,还是“我想比别人过得更好,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的卑微愿望,不论是尖子生差生,还是成双成对的“早恋”学生,其实需要付出更大努力的是班主任。王锦春在最先的动员会上就强调,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我只要你给我拿出半条命来读高三就好,不要你一条命!”在王国维人生的三个境界中,也唯有“为伊消得人憔悴”才符合高考的实际,才是每一个老师和学生必须经历的人生阶段。一周两练、三练,一个学年80套各式卷子,如此大的训练量,无非是要自己“衣带渐宽终不悔”,无非是让学生“自古华山一条路”。他告诉林佳燕,要学会调整好自己,保持自己的优势,即使失败也不要气馁。他面对逃课去打游戏的钟生明和陈斌,也是网开一面。当他面对张兴旺,告诉他树立信心,要像《北方的狼》里面唱的那样,“我只有咬紧冷冷的牙,抱以两声长啸。”甚至当张兴旺离开学校,他也是赶去四处寻找,做通他的思想工作。

班主任循循善诱,班主任拳拳之心,他说:“你不要去问接下去会怎么样,你只需要去付出。”他说:“不要去想家境什么的,穷人的孩子,老天可能会更关爱一点。”而这一切的奔波,这一切的付出,其实有着巨大的利益驱动,那种“出息论”其实对于他来说,则意味着着高考成绩,意味着升学率,当某一次考试,班里的学生成绩不理想,和别的班主任比成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失了颜面,所以用“引咎辞职”来刺激学生,“要你们成全我,我们才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当他追上离开学校情绪有波动的张兴旺,不是给他讲人生的道理,而是要把眼前近在咫尺的高考拿下,就这么几天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甚至鼓励他像上次一样,通过去拜佛让自己回神。对于班主任,对于任课老师,对于学校领导,其实都用这样的“目的论”灌输给学生,都在用这样的教育方式制造你存我亡的畸形命运:高考是“辛苦这一年,开心一百年”,成绩好的学生,“要记住八个字:志在必得、舍我其谁?我考不上,还有谁考得上?我上不了北大,你上北大?笑死了!”成绩一般、自信心不是很强的同学,“要想到吉人自有天相,记住四个字:豁出去了!失望惧我,我还惧什么?”而对于南京提出素质教育却使得高考成绩下滑的现实,他们一概予以否定,因为高素质教育对不起在高考前的学生,对不起给予孩子希望的家长,就像王锦春坦言:“如果是我们从事中学教育的圈内人,他们肯定会理解我们的做法,但那些专家、学者对我们也许会有看法。但是我们还是坚持这种教育,因为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对不起学生和家长。”

这便是一种现实,如此,高考成败成了一切衡量的标准,爱玩游戏的钟生明在虚拟世界里无法自拔,但是他却有着上大学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对他来说只是意味着可以自由自在。所有的梦想都被披上了功利的色彩,所有的理想都打上了体制的烙印,所有的学生无疑成了怪异的蛋,他们表面是为了理想执着奋斗,其实只是悲壮如蝼蚁的悲哀。当高考终于来到面前,是“一二三,旗开得胜;一二三,大功告成”的疯狂,是“每人吃一片洋参丸多考10分”的迷乱,是“过关斩将,总攻开始了”的血腥,而当钟声敲响,而学生分离,当命运殊途的时候,是不舍的眼泪,是难分的情谊,但更多是对一种压抑生活的逃离,是畸形生活结束爆发的绝大压力。

只是,这绝非是终点,当高三(7)班的这些学生命运最后在屏幕上出现的时候,对于他们或者是大学生活的开始,或者是复读学习的继续,他们的命运各异,但似乎仍是无休止的句号。而“铁打的班主任,流水的高三生”,让这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新的高三,新的学生,新的老师,却依然走在曾经走过的这条路上,39岁的王锦春依然在给新的学生们灌输着并无新意的思想:“一切的未来都孕育着明天,明天的一切都产生于它的昨天 ,让我们携起手来争取昨天,把握今天,共同走向美好的明天。”

不变的轮回,谁也无法改变。谢怡轻声哼唱的那首《那些花儿》,注定要湮没在过去的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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