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3 《诺斯费拉图》:1922年的神秘主义

 “一部关于威斯堡公元1838年大死亡的编年史。”第一幕开始时打出的字幕,就把时间拉向了遥远的1838年,把故事放在了陌生的威斯堡,而把结局书写成关于“大死亡”的编年史,阴沉、恐怖的气息一下子浓郁起来,再加上黑白、默片的元素,仿佛一起被带进了现实之外的存在,而百年前的1922年塑造的吸血鬼形象,则以一种神秘主义的方式拉开了恐怖惊悚电影的序幕。

“诺斯费拉图,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死亡的呼喊吗?不要大声叫喊,否则生命的画卷会变成灰白的阴影,恶魔会起来吸食你的血液。”所以沉默,所以黑白,似乎诺斯费拉图这个吸血鬼就应该出现在F·W·茂瑙这部1922年的电影里,但是如果说神秘主义是那片象征着绝望的幻影大陆,是深藏着恐怖气息的古堡,是吸食人的鲜血的吸血鬼,是带来瘟疫的老鼠,毋宁说是现实里那些变形的欲望和对于生命的戕害。

哈特和妻子艾伦住在威斯堡小镇上,他们无忧无虑地过着生活,但是和养花种草的艾伦不一样,哈特似乎更喜欢照镜子打扮自己,当他从外面采了花送给艾伦的时候,艾伦并没有欣喜,而是无比悲伤地说:“为什么要破坏他们?”采来花送给美丽的妻子,当然也是一种爱的表达,但是当爱以破坏的方式实现的话,就是一种恶,在这个细节里,其实已经区别了两种人性:哈特为了自我目的不惜牺牲他者的生命,而这无非是欲望式的满足。所以身为房地产公司的职员,他代表的就是一种实用主义的存在,所以当房产经纪人诺克接到古堡的诺斯费拉图的那封写满神秘符号的信,满心欢喜的他就看好了对面的那幢房子,就对哈特说:“把那栋房子卖给他,就可以赚很多钱,代价只是有一点点痛,或者流一点点血。”即使付出疼痛和流血的代价,也是为了赚钱,而哈特对于去往幻影大陆的古堡,也并没有推辞,即使妻子艾伦预感到了危险,即使两个人依依不舍,但是为了钱,哈特还是开始了一个人的神秘旅行。

离开对于哈特来说,反而是兴奋的,而这种兴奋和艾伦的忧伤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一种是内心单纯的爱,一种是被物质和金钱诱惑的欲望,就这样被分开,便是两种人性的实践,也是两种命运的不同走向。哈特的幻影大陆之旅,早就被在那天路上遇到的人所预言:“不要这么匆忙,没有人能逃出宿命。”贪欲是一种宿命?毋宁说是激活了内心那片阴暗之地。当哈特匆匆赶去,在喀尔巴阡山脚下的旅店里说起自己要去古堡的时候,那里的人现出惊恐的表情,店主甚至劝他:“你最好马上离开,邪恶的精灵会变得强大。”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的马匹也在不明动物的到来中,变得不安起来。而第二天随行的人终于在桥边停止了脚步:“不能再前进了,前面就是幻影大陆。”而哈特也不理会,竟然独自一人拿着行李向着最后的目标赶进。

: F·W·茂瑙
编剧: 亨利克·加仑
主演: 马科斯·夏瑞克 / 约翰·戈托特 / 格里塔·斯楚瑞德
类型: 恐怖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语言: 德语
上映日期: 1922-03-04
片长: 94 分钟
又名: 吸血鬼 / 吸血僵尸 / 魔鬼诺斯法雷图

必然的方向,确定的旅程,哈特无视劝告,就这样一意孤行,也是对于欲望的一种偏执,当他看到门能自动打开自动关闭的古堡,看到神秘的男人对他说:“你来迟了,现在已经是午夜了,我的仆人们已经就寝了。”他也没有退缩,甚至于在那天一个人用完晚餐手指被刀划伤流了血、第二天起来在脖子上发现了两个小洞,也不以为然,以为是古堡的蚊子所咬,他还写信给妻子,让她不要害怕,说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家。

实际上,在吸血这样的恐怖事件还没有展开之前,F·W·茂瑙完全用铺垫的方式营造一种神秘和恐怖,旁人的劝解,随从的离开,太阳之落山,男人之出现,脖子上的小洞,这一切其实都在发生着了另一件大事,只是哈特似乎被自己的欲望蒙蔽了眼睛。而那本神秘的小册子则以书写的方式揭秘了一个吸血鬼的传说:“瑞莱尔的神秘种子产生了吸血鬼,诺斯费拉图住在黑暗中,千万不要大声叫出来。”哈特却一笑了之,而当那个古堡的男人看到了他身上艾伦的照片,说了一句:“你妻子的脖子真美。”哈特一样没有在意,而其实,当他在古堡的梦变得沉重,他已经慢慢被这股黑暗的力量所侵占。

直到夜晚吸血鬼真正来到哈特的身边,他才如梦初醒。夜晚来临,邪恶的影子出现,当那扇门被自动打开,在哈特面前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眼眶深陷,牙齿暴突的鬼怪,他躲在自己的床上,再次拿起那本小册子的时候,才看到这一句:“诺斯费拉图会把尖牙插在人身上,通过吸血让自己不老。”在这个时候,F·W·茂瑙利用光影效果,营造了1922年的鬼怪形象,细瘦尖长的手指与长指甲,猥琐又具有侵略性的体型姿态,投影到墙上,而这个在行动在靠近的投影也成为吸血鬼的经典形象。

《诺斯费拉图》电影海报

一种噩梦真正到来,而这种噩梦的启示意义也是很明显的,当哈特一个人陷入在自我偏执开启的欲望惩罚之中,跌进没有帮助的孤立之中,是一种自我之恶唤醒的黑暗,所以在这样的恐怖氛围里,F·W·茂瑙设置了平行蒙太奇,一边是哈特,另一边则是妻子艾伦,一边是无法脱身的恐惧,另一边则是对爱人的呼唤,两条线交织在一起,也是两种人性在邪恶面前的不同表达。而这种双线发展的模式也成为F·W·茂瑙这部电影中最成功的的叙事技巧。

当哈特终于在地下室的棺材里发现了吸血鬼诺斯费拉图,他才真正醒悟过来,诺斯费拉图把自己装上了马车,然后离开古堡开始了更为疯狂的吸血行动——他的目标是威斯堡,是威斯堡里的居民,从个体向群体扩展,从古堡向小镇延伸,这种邪恶就变成了一种社会问题,装载棺材的船只上,人们发现了从里面爬出来的大量老鼠,这便是更令人恐怖的瘟疫;船上的水手相继发热死去,直到最后大幅看到吸血鬼而掉落大海船长被杀死,“从此船上有了新的船长”,而当吸血鬼诺斯费拉图掌控了船只,驶进波罗的海到达威斯堡就是大灾难、大死亡的开始;而诺克这个房产经纪人也跟着发疯,关在牢里的他不停地喊着:“主人来了,主人来了。”

而另一条线上,是发现了古堡秘密的哈特开始逃离,他骑着马穿越山林和溪涧,朝最近的路回到威斯堡,在家中苦苦等待丈夫回来的艾伦,在诺克喊出“主人来了,主人来了”的时候,艾伦喊着的是:“我必须去找他,他来了。”一面是骑着马不停歇地回到威斯堡的哈特,一面是在大海中乘风破浪的诺斯费拉图,一面是兴奋地等待主人到来的诺克,一面是急切地盼望着丈夫回家的艾伦,两条线交织在一起,在平行叙事中制造了紧张的气氛:谁能占得主动?是邪恶侵入现实,还是正义拯救生命?

可是,诺斯费拉图还是进入了这个小镇,老鼠还是散播了瘟疫,大量的人死去,在街上一批批的人抬着棺材,整个城市陷入在恐怖之中。当1838年的大死亡到来,谁能阻止灾难的扩展?那本小册子上写着:“人们的喉咙上会有吸血鬼的记号,那里无药可救,除非有一个内心纯洁的女性,让吸血鬼忘记雄鸡的第一声啼叫——把鲜血献给她,必须心甘情愿。”当充满爱心的艾伦读到这句话,救赎便开始了。吸血鬼代表着邪恶,内心纯洁的女性代表着善良和爱,也就是说,只有爱才能打败邪恶,而当雄鸡的啼叫发生,也就意味着一天的开始,所以打败黑暗的是光明。在这样的逻辑下,艾伦自然以献祭的方式成为整个城市的拯救者,她终于迎来了吸血鬼诺斯费拉图,然后在最黑暗的时候,躺在床上让吸血鬼将尖利的牙齿插进自己美丽的脖子,而当雄鸡开始啼叫的时候,吸血鬼忘了时间,等他醒悟过来,太阳已经升起,吸血鬼最终化成了一股烟消失。

诺克说:“主人死了。”而艾伦也在抱着哈特的时候死去,“那一瞬间大死亡停止了,太阳的胜利光线战胜了黑暗。”一种死,是邪恶之死,而另一种死,则是唤醒——1838年的大死亡只不过是一种隐喻,当黑死病在欧洲大陆流行的时候,它就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大死亡,在瘟疫席卷欧洲的时候,4000万人的死亡使人们开始寻找寄托,宗教是一种抚慰,艾伦无疑是一种宗教意义的救赎者,她不忍心那些花花草草被破坏,她不贪图钱财,对于丈夫的爱使她充满了力量,而最后决定献祭,则是对于全人类的解救,她以自己的死让深陷在恐惧中的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上帝。

但是宗教式的救赎去除的是人内心的那种恶,诺斯费拉图无疑是魔鬼,是撒旦,是邪恶的化身,当他死在那个阳光照进来的早晨,唤醒的是其他人对于爱的渴望,这或者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拯救,而对于这个肆虐的瘟疫,F·W·茂瑙则提供了另一种解救的途径,在吸血鬼乘坐大船来到威斯堡的时候,那个名叫鲍威尔的科学家正在给学生上课,当那株植物最终将爬上来的苍蝇杀死,当透明的珊瑚虫吞下食物,他展示的是自然的奥秘:“那不是正像吸血鬼吗?”解读自然的奥秘,解读生命的规则,其实鲍威尔代表的就是一种科学精神,所以当瘟疫在这个城市爆发的时候,哈特喊出的一句话是:“快去找鲍威尔。”在宗教的救赎之外,还需要一种科学精神,或者所谓的吸血鬼就像珊瑚虫和食肉植物一样,是可以被科学认识和掌握的。

这是1922年的认识论,在幻影大陆、古堡、吸血鬼、大死亡、瘟疫共同组成的电影叙事里,“德国无声电影三剑客”之一的F·W·茂瑙营造了一种神秘主义,而这样的神秘主义开创了一个电影时代,“诺斯费拉图”无疑成为吸血鬼的代名词,之后的《惊情四百年》、《夜访吸血鬼》,以及赫佐格在七零年代末的翻拍,都几乎沿着茂瑙的道路行走,但是都无法达到他所营造的那种沉默、黑暗的神韵,荒凉的城堡、哥特式的建筑、曲折狭长的街道、古怪形状的树木,都带着茂瑙的影子,而这种神韵似乎也成为电影之外的现实的某种注解:茂瑙就是一个彻底的神秘主义者,他是柏林神秘主义组织“全知会”的主席,他在42时死于一场离奇车祸,从此,诺斯费拉图便成为他永远的一个传奇。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4737]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