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31《守夜者的观点》：更可怕的是权力规则
基耶斯洛夫斯基《杀人短片》中的纪录片，当1988年的电影引用1980年的纪录片，片中片的结构是不是让“守夜者的观点”为一场杀戮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守夜者的观点”表达的仅仅只是观点？“我最喜欢战争片，喜欢西部片，只要有枪战或战斗场面，我就爱看；爱情片不能让我感动……”双手交替放在胸前，守夜者马里安对着镜头说着自己的观点，喜欢战争片和西部片，因为有战斗场面，不喜欢爱情片，因为那里没有真正的激战。当马里安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恶，他当然是一个观点的表达者，而16分钟的短片基本上都是马里安在说，对着镜头说，用旁白在说，在说的世界里，基耶斯洛夫斯基给了马里安充分的自由。
守夜者马里安有不同的观点，他说：“现在的年轻人拥有的自由太多了，他们留胡子，穿牛仔裤，留长发，我讨厌那样。”他说：“我最喜欢动物，喜欢人们忽视或者虐待动物……”他说：“一个国家一定要有死刑，而且要在公众面前执行，这样才能杀一儆百。”他说：“现在有人批评国家，我认为不应该那样做……”马里安用沉着、冷静的语气说着，无论是不认同年轻人的自由行为，还是喜欢虐待动物，无论是希望保留死刑以震慑罪犯，还是不能批评国家的政策，这都是马里安的观点，所以他也有表达观点的自由。
| 导演: 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 |
但是，这些观点很显然让他变成一个崇拜权威、崇拜暴力的人，所以当马里安说出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观点，一种可怕的场景慢慢构筑起来。观点是可怕的，但是比观点更可怕的是行动：“人们进来的时候，卫兵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卫兵还在，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没有谁有早退的权利，就算是上校或将军本人……”卫兵就是他的身份，站在门口，他就是守夜者，就是安全保卫，这一身份带来的是权利，而权利本身慢慢演变成了指向行为的权力：在职责范围里，他检查进入其中每个人的包；但是在职责范围之外，他看到垂钓者要进行检查，没收他们的垂钓工具；他接到孩子家长的举报，于是到电影院检查逃课的学生；他还检查那些早恋的男女，并把他们送进了拘留所……无论在职责范围之内，还是职责之外，他都用行动“履行”检查，“人各有所好，我就喜欢检查。”喜欢检查的他甚至还训练了一只德国牧羊犬，让凶恶的看门狗成为自己的伙伴。
从观点到行动，这是一种对于权力的递进，它变得更为可怕。比观点更可怕的是行动，而行动本身也并非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行动不受处罚的规则。“我喜欢规则，规则比人更为重要，大人和孩子必须遵守规则。”这就是马里安的规则意识，但是他所谓的规则根本不对他的行为有约束力，反而形成了更为放纵的权力：为什么他可以检查那些垂钓者，没收他们的垂钓工具？为什么他可以进电影院去抓那些逃学的孩子和早恋的男女？甚至为什么他可以把他们送进拘留所？当行动变成规则默许的一部分，那么规则本身就存在了问题，而规则指向的是更高的制定者和实施者：1977年5月13日，马里安被提升到新的岗位，“我希望自己的职位更高、责任更大的岗位。”无疑这是马里安新的开始，新的观点，新的行动，新的规则，马里安能够不断上升，背后一定是规则本身存在问题，就像在自己家里，女儿在养金鱼的时候在鱼缸里灌进了热水致使金鱼死亡，儿子养的鹦鹉，在放出笼子的时候一只掉进了热汤里死去，女儿和儿子的行为也许是误操作，也许是无意识导致的悲剧，但是在身为父亲的马里安看来，却是满足了自己虐待动物的喜好。
父亲没有制止动物悲剧的发生，他自己便成了幕后的虐待者，而在这个规则体系中，也因为马里安上面的当权者有这样的喜好，所以非但没有阻止他越权的行为，反而用规则保护了他，让他的行为变得更为合理。这便是整个体系存在的问题，也是制度性的可怕存在，作为一个底层的守夜者，马里安在制度的保护和对规则的歌颂中，也便成为了最可怕的一部分，“他们不太能发现自己的姿态，不太清楚该怎么生活，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基耶斯洛夫斯基如是说——当他走向新的岗位，一群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参观，马里安露出微笑，发自内心的骄傲让他真正成为了拥有权力的“杀戮者”。
《守夜者的观点》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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