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26《萨满教的迷恋》:爱欲之死的标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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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爱你”,眼中满是欲求的信号;他说要从这里离开,似乎去意已决;他穿好外套,转过身去;她着起罐头,趁他不备,狠狠砸了下去……一个是不舍,一个是决意,一个是和她背离,一个是让他留下,只是最后变成了一出暴力,一次死亡,甚至是残酷残忍的“占有”:“意大利妞”扒开被击中的后脑勺,拿起勺子,竟开始津津有味吃起米切尔流出来的脑浆,吃食的画面成为人类欲望邪恶的写真:随着“意大利妞”品味美味,躺在床上的米切尔并没有彻底死去,一勺子下去,他沾满血迹的手在抽搐,再一勺子下去,没有闭上的眼睛在做痛苦的挣扎——直到最后,手不再抽搐,眼睛不再睁开,而随着死亡的降临,“意大利妞”也完成了饱餐,然后穿上了米切尔曾经送给她的那套性感豹纹裙,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样走到大街上,人来人往,死亡在别处,墙上的涂鸦似乎在无声控诉这残忍的一幕:“耻辱,这是没落的黄昏……”

这是祖拉斯基制造的最大尺度的感官刺激,“意大利妞”打死了心爱的米切尔,蚕食了流出来的脑浆,完成了关于欲望最恶心的命名,而最为可怕的是,她竟然像什么事也没有离开了现场。“意大利妞”的占有,米切尔的死,构成了关于爱欲之死的一个标本,而这个标本对应于那具被挖出来的萨满教巫师之标本,便是历史的再现,便是宗教的再现,便是扭曲的情爱的再现,甚至是欲望机器的再现——这个再现在米切尔那里是发掘,在“意大利妞”那里是重现,而当这具2500年前的黄教僧的干尸成为现代情欲世界的写照,“萨满教的迷恋”指向的不是宗教之研究,而是人类自我的迷失。

身为人类学者的米切尔在一次考古时,发现了这具深藏于地下的干尸,“他太美了,这是2500年前的年轻人。”这是米切尔对历史遗迹的某种迷恋,但是在对干尸标本进行不断发掘和研究中,米切尔发现了标本具有的普遍意义。他在课堂上阐述了萨满教,他认为,“萨满教生活在精神世界里。”可以说,他的迷恋就在于发现精神世界的独特意义。后来他率领团队对干尸进行研究,去除了干尸身上的衣服,一个发现是,他的身上有很多萨满教的迷幻剂,有毒蘑菇,毒蝇粉,由此确定他是萨满教的“别西卜”,希伯来语,意思是“众蝇之王”,即死亡之魔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在萨满教里是特别的,类似于巫师;在和教授共同进行精神分析研究中,米切尔提出了一个观点,萨满教在异常人群中挑选教众的最佳人选,也就是说,那些癫痫患者或阴阳人往往成为选中的人;米切尔对于萨满教的研究更进一步,他后来把干尸放进了水池里,倒入了黄色液体,在一个人面对干尸的夜晚,这具黄教僧干尸忽然和米切尔进行了对话,他身上的纹身,他残留的精液,正是因为一场爱欲引起,或者说,他就死于最高潮之爱欲,而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他选中的女人,是女人将他杀死,之后推入沼泽——而不是起先研究所推测的自杀。

这是米切尔关于萨满教的研究进阶成果,从萨满教提出万物有灵的精神意义,到选中人物的异常性,再到爱欲世界的高潮论,再到“一切之神都是死神”的论断,在这具萨满教标本中米切尔已经建立起了学术性的系统。但是如果作为人类学者的米切尔站在理性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这具干尸也只是研究的对象,也只是他的一个客体,但是米切尔自己陷入到了“迷恋”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复活的黄教僧,看到了正在演绎的欲望世界,“如果将我剖开,除了她将一无所有。”这是黄教僧和米切尔“对话时”所说,而听到的米切尔更像是感觉自己在对自己说话,而那个被选中的她也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是“意大利妞”,于是他变成了萨满教的黄教僧——在他一次次感受爱欲世界的奇妙之后,他也无可逃避地进入到掌握死亡密匙的恐怖世界中。

实际上,黄建僧干尸只不过是米切尔看见自己的一种见证,他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爱欲混杂的世界。“意大利妞”找房子,他不由分说将她带到了自己弟弟刚刚退掉的房子里,在问及了她所学的专业,她的名字之后,米切尔直接扑向了“意大利妞”,将她的衣服脱光,发生了第一次性关系。初次见面,就如此直接,或许里面有一见钟情的爱,但是更多是欲望的呈现,甚至“意大利妞”说自己最喜欢做披萨,对“披萨”这个词的解释,米切尔也完全可以看见“肉体”的词根。爱变成了欲望,变成了肉体,这便是米切尔对标本的某种实践,也由此将自己带入了在无法返回的死亡之路上。

导演: 安德烈·祖拉斯基
编剧: 曼纽拉·格雷科瓦斯卡
主演: 博古斯瓦夫·林达 / Iwona Petry / Piotr Machalica
类型: 剧情 / 悬疑 / 恐怖
制片国家/地区: 波兰 / 法国 / 瑞士
语言: 波兰语
上映日期: 1996-05-10
片长: 110 分钟
又名: 黄教僧

实际上,对萨满教的分析也完全是建立了一种层级的标本学:萨满教生活在精神世界里,这是一句很关键的话,精神世界所区别的就是物质世界,这种二元论也是区别了爱和欲:爱关于精神,关于灵魂,如果从爱的层面再上升,则是信仰,萨满教是人类最古老的宗教,它相信万物有灵,相信精神力量,相信一切神为死神,其实都是这种信仰的表现;但是如果从爱的层面下降,则是欲望,是物质,是肉体;如果再往下,则是一种扭曲的欲望,或者就是病态,萨满教所选中的人是不正常的人,他们是癫痫病患者或者是阴阳人,由此也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信仰、精神、欲望和病态,这是四个层级,在向上和向下的复杂关系中,重要的便是中间层级,也就是精神意义上的爱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在“萨满教的迷恋”中,里面本身就注解了这种走向:它以向下的方式改变了爱,它以坠落的方式满足了欲,它以可怕的方式变成了病态,它最终以残忍的方式成为了死。

米切尔初遇“意大利妞”,到底有没有爱?或者有,但也是微弱的,这种爱更可以命名为某种满足中的安全感,米切尔的父亲入狱,自己曾流亡他乡,弟弟最有出息,在神学院上学,如果按照层级理论,他会在精神世界里成为牧师,在接近上帝的布道中成为信仰的重要力量,但是他却是同性恋,即使同性恋,也是一种爱的表达,从信仰到爱,也是比米切尔更感受到一种善的力量,但是社会对同性恋的不认同,最后他选择的是自杀——直接从精神层面跌落到死亡层面。所以对于米切尔来说,他需要在爱的世界里找到一种保护,女朋友安娜似乎是他的一种依靠,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那种爱的力量,而这一切之所以发生,就在于他遇到了“意大利妞”,他在她身上已经满足了爱欲。同样,“意大利妞”一个人找工作,一个人找住房,在这个城市中,她也是孤独者,和母亲的紧张关系,让她变得歇斯底里,她也有男朋友,但是和马汀在一起,她也感受不到那种激情,尤其是在精神病医院里做爱被修女撞见,更是打断了欲望满足的进程。

《萨满教的迷恋》电影海报

他们想要一种安全感,爱成为了他们对抗外部世界和孤独自我的武器,但是这种爱本身就是脆弱的,有男朋友和女朋友,但是他们完全进入不了那种爱的状态,于是,这种脆弱的爱变成了欲望。是米切尔成为主动进攻的人,他从人类学院出来到了出租房,看到“意大利妞”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脱光衣服,裸体的两个人在肉体世界里游戏;不仅如此,只要有机会,就是做爱,在火车的卫生间做,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做,在楼梯上做,甚至在街道上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他们是直接的,是无视道德的,安娜发现了米切尔对自己的不忠跳楼自杀,“意大利妞”的同事看见他们在一起的疯狂,开着摩托车直接撞上了公共汽车——他们的欲望游戏制造了他人的死亡,也让那微弱的爱完全变成了肉体的疯狂。

而下一步便是病态的呈现。“意大利妞”的病态似乎是强烈的,她走路时总是疯疯癫癫,她做爱时总是颤颤巍巍,她说话时总是歇斯底里,米切尔曾经让她变成“正常人”,但是这种正常都是一种伪装,而揭开她的世界,萨满教的那种病态存在完全在她身上体现出来:她喜欢“举口之劳”,让米切尔躺在那里用自己的嘴巴完成一切;她会用口水,然后让米切尔舔干净;她所在的工厂在绞肉,死老鼠被放进了机器里;她会在无人的时候俯下身去吃食猫粮……种种怪异的举动,完全成为由爱入欲甚至进入扭曲世界的引领者,米切尔起初看起来生活还算正常,只不过欲望太大而已,但是“意大利妞”完全将他带入了病态的世界,那些精神病院的病人就是这种病态的写照,于是,在两个人的做爱中,或者双手在伸展中颤抖,或者在你来我往、你推我送、你上我下中演绎肉体游戏。两个人沉浸在其中,迷恋在其中,解构了爱,也解构了正常的生活,“也许思想就是一种由大脑中的荷尔蒙或腺体分泌的物质”,米切尔的注解就是完全放弃了爱的精神需求,变成了纯物质的欲望呈现,而“意大利妞”尝试和别人发生关系,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没有感觉。

迷恋成为了一种精神疾病,于是一切进入到了最低的层级中:他就是一具复活的黄教僧干尸,他就是2500年前的萨满教巫师,他就是死在了信徒之手,“意大利妞”占有了他,分享了他,不是在爱的层面,而是在物质性欲望的层面,于是最后的死亡发生,“一切神都是死神”——而这种从爱到欲再到死亡的标本学,也正是祖拉斯基对现实的一种批判,当乌克兰的核弹头被引爆,世界变成了末日,这是人类之耻辱,这是没落之黄昏,而异化的教徒还在街上游荡,她们穿着性感的豹纹裙,刚满足于吞噬了人类的脑子,又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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