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3《毒》：还能不能好好看一本书
一本书是罗尔德·达尔的短篇小说，“达尔于1950年1月开始创作《心腹之毒》，伍兹的名字取自英国皇家空军第80中队一名在雅典之战中阵亡的飞行员……”电影最后的字幕介绍了这部电影的原著，以及其中督导长伍兹名字的原型。仅仅是一本书，当短篇小说被改编成电影，当《心腹之毒》变成《毒》，是不是一本书变成了另一个文本？
在没有阅读达尔这部小说的情况下，比较是不存在的，所以观影成了阅读的唯一行动：伍兹开车回来已经是半夜，但是他关掉车前灯的情况下发现哈利波普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当他走进房间发现哈里波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哈里波普却发出了低微却命令的口气：“救命！”之后是“停”，是“脱掉鞋子”，是“别碰”，因为哈利波普告诉伍兹的是：“一条金环蛇，好没有咬。”更多的细节是：蛇有25公分长，蛇爬到了肚子里，蛇现在睡着了。所以哈利波普因为害怕自己动了惊醒了蛇，害怕惊醒的蛇会咬伤自己甚至让自己致命。
于是伍兹开始了解救，他从厨房里拿出了刀，准备掀开被子，却被哈利波普阻止了，哈利波普骂他这是愚蠢的行为；伍兹想到了甘德拜医生，甘德拜在电话里知道了这件事马上赶来，先是给哈利波普注射了血清，之后甘德拜提出建议要把蛇麻醉，他让伍兹去自己家里取氯仿，取来氯仿后甘德拜通过漏斗和管子把氯仿注入哈利波普被子底下。不管是注射了血清还是让蛇麻醉，对于哈利波普来说，都完成了生命的解救，也是“毒”被化解的结果。但是那条令人恐惧的金环蛇一直没有出现，伍兹和甘德拜掀开了杯子，没有发现蛇，他们又把哈利波普的裤子上拉，还是没有发现蛇，而此时的哈利波普也从床上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你也许在做梦。”听到这句话，哈利波普极为生气，他大骂甘德拜，甘德拜愤怒的驱车离开，伍兹赶出去对甘德拜说：“他欠你一条命，你救了他。”而甘德拜说：“没这回事。”然后离开了。
| 导演: 韦斯·安德森 |
关于蛇的故事似乎就这样结束了，韦斯·安德森把达尔的小说改编成了电影，而他并不是第一个改编的人，1958年希区柯克就将其改编进《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第四季第一集中。和韦斯·安德森的版本不同，希区柯克最后还是让金环蛇现身：当甘德拜愤怒离开之后，伍兹嘲笑哈利波普，然后跳到了床上，在这个时候枕头底下的蛇钻了出来咬在了他的脸上。希区柯克最后让金环蛇出场，并咬伤了伍兹，这是让“毒”最后在场，悬念最终也有了真相。但是韦斯·安德森为什么要制造一种无毒之毒？达尔的小说是《心腹之毒》，这是一个双关，既指哈利波普肚子上的那条毒蛇，也指他内心的某种阴暗，甘德拜赶来帮他，最后却被他痛骂了一顿，似乎蛇真的咬了他才是他理想的结局。而在达尔的小说里，“毒”似乎还有第三种含义，伍兹的原型是英国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在小说中则是督导长，而故事的背景和殖民有关，在达尔看来，殖民主义也是一种毒，一种历史之毒，文化之毒。
但是在韦斯·安德森的电影里，殖民地的背景几乎被淡化了，那条真正的毒蛇也没有在场，所谓的“毒”更像是一个乌龙。但是韦斯·安德森似乎故意制造了另外的毒。整部电影具有浓郁的舞台风格，而伍兹从开场到结尾，都在喋喋不休说话，而且不是内心活动也不是对话，而是快速地念白，对着摄影机念白，高密度的念白，念白最后变成了讲述，讲述这个故事，讲述人物的内心，韦斯·安德森的这种间离效果其实赋予了伍兹另一重身份，他不仅是电影中的人物，也是故事的讲述者，而且他的讲述没有情绪的变化，这种风格让人极不适应，这也许就是一种“毒”——对小说叙事的破坏，对悬念线索的解构，和那条蛇一样，像是不在场的，却让哈里·波普胆战心惊，让甘德拜被咒骂，它就是背后的控制者。
风格和念白带来的“毒”是韦斯·安德森故意制造的毒，对达尔原著叙事的破坏便是文本之毒，而在电影中，制造“心腹之毒”的并不是金环蛇，而是另一本书，哈利波普躺在那里，腹部就是一本翻开的书，而这本书不是别的，正是中国的《金瓶梅》——哈利波普为什么会读这本书？是对殖民化中国的一种映射？或者说《金瓶梅》就是一本有毒的书？达尔的小说在电影中带上了毒，《金瓶梅》成为“心腹之毒”，还有第三本书，那就是电影中插入的教授，他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他介绍金环蛇的毒性，而一旁的器皿中正爬行着一条金环蛇，而当故事结束，教授再次出现，他在纸上写着什么——这是一本知识之书？关于毒之知识的研究之书？或者这个老教授就是被影像化的达尔，写下的书就是《心腹之毒》。
从一本书开始，到一部电影拍摄，再次回到一本书，没有悬念，没有危机，也没有毒，只不过是韦斯·安德森进行的一次文本游戏，在不能好好看一本书中，电影是另一种毒。
《毒》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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