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6《细腻与狂暴之间》:“归档”的创造和毁灭
“细腻与狂暴之间”,居于“之间”的是什么?居间是区分还是糅合,对立还是统一?当一只手从家庭相册中分离出来,当一只手将照片撕成一张张纸片,当一只手将纸片粘合在一起,导演希琳·巴哈尔德·德米雷尔给出了一个答案:是手完成了细腻的命名,也是手制造了狂暴的冲突,在细腻与狂暴之间,手是唯一的叙事。
这是一个和家庭有关的故事,故事从寻找记忆开始,“通向记忆的方法有几种?”但是为什么要寻找家庭的记忆?德米雷尔是从外公的那只咖啡杯得到了启示,“那件精巧的瓷器令我不禁思索,欣赏脆弱、追求美好、热爱绘画的外公,怎能同时对他人施暴。”当德米雷尔这样叙说自己的灵感来源,实际上已经交代了纪录片背后已经发生的那个故事,拥有那只漂亮咖啡杯的外公,是一个追求美好事物的画家,他的生活应该和他的绘画一样,代表着美,但是他却又是一个施暴者,这就是“细腻和狂暴之间”的现实,而他对谁施暴,他如何施暴便在德米雷尔的动画和拼贴的演绎中慢慢揭开。
外公追求美好事物,变成了绘画,这是一种外在的呈现,而和这个家庭相关的美好事物就是那些家庭相册,这里记录了外公和外婆之间从爱情到婚姻的无数个美好瞬间,虽然泛黄,但是在他们面带微笑的留影中,在他们携手相拥的画面中,处处能解读出相濡以沫的故事。但是就像精美的咖啡杯一样,这只是外在的表象,当真正翻开相册背后的历史,它充满了施暴者的暴力和暴力之下受伤的肉体和精神:外婆甚至因此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名为谵妄的病症中度过余生。照片没有发声,照片却是证据,照片通向被遮掩的记忆,照片也投射着哭诉的历史。外部和内部,构成了“细腻和狂暴之间”看见和看不见的对立存在,而所有这一切就在手的世界里发生。
导演: 希琳·巴哈尔·德米雷尔 |
手是画家的手,他用画笔在画布上描绘出最美的存在;手是温馨时刻握在一起的手,相濡以沫是手和手之见的对话;手是暴力的手,它毁灭了用微笑编织的生活;手也是编织的手,在已经丧失了最基本劳作的状态中,编织甚至成为病理性的象征……在绘画、编织和携手的时候,手代表着美好、温馨,甚至通往了艺术,但是手在创造的同时又是狂暴之物,又是毁灭之物——手的辩证法是德米雷尔透过相册这一虚假面具寻找记忆的方法。她说其中一种方法是创造情境,另一种方法则是“归档未拍摄的照片”——未拍摄的照片如何归档?那就是记忆本身,它没有变成照片,没有珍藏在家庭相册中,却是不能遗忘的记忆,于是手又具有了“归档”的意义:在纪录片中,手撕下了照片中的那些瞬间,并将碎片拼贴起来,没有了美好,没有了感人,甚至扭曲在那里,但是,当他对照片本身进行了破坏,却是一次还原暴力记忆的方法。
这就是德米雷尔的“归档”,它让未拍摄的照片重现显现,它让隐藏的故事重新看见,它让静默的记忆重新唤醒,甚至就是对按下快门定格家庭温馨瞬间那只手的破坏,“透过突出家庭相册的虚伪粉饰,我尝试对照片与影像再创作,以揭示父权制家庭结构的痕迹。”通往记忆的方法不断通过这种归档的方式变成看见的存在,而且每一次的归档,传来的都是清脆的碎裂声,于是,在归档和碎裂之间,一个真实的家庭史被重构,不愿回想的往事被看见,和暴力有关的记忆和伤痛被重现,而这就变成了德米雷尔揭示毁灭的创造之手,暴露往事的连接之手。
《细腻与狂暴之间》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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