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6《看见黑暗》:趋光性的集体症候
电影片名本身就揭示了一种悖论的存在:看见,一定是看见光明,一定是在被照亮中看见,如何能看见黑暗?黑暗又如何被看见?如果是看见,就一定取消了黑暗。对于这个悖论性命题的解读,观影在场就是一种回答:进入象山校区4号楼205的放映厅,在“四连击”的短片开场之前,现场的灯都被关闭了,连手机也都处在黑屏的状态中,这是一种黑暗的状态,但是当屏幕上出现被光投射的影像,一切都被看见了:在光的世界里,看见影像,看见局部的环境,看见前排的背影。
导演王裕言并不是通过影像对这个悖论本身展开讨论,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字却指向了中文悖论之外,“Look On the Bright Side”,它反而是“看见光明”,为什么悖论的“看见黑暗”变成了“看见光明”,这是一种解构?而“光明”在王裕言这里却呈现出“一面”的局部性,这种局部性是对自然之光源的背反,因为她所阐述的就是人造光。灵感来源于2018年被热议的新闻:中国计划将三颗人造月亮送入轨道,意图以连续的照明抹去日夜的边界,但是这条新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假新闻,从现实意义来说,取消日夜之界本身就不是科技发展所要追寻的目标,甚至是一种反自然、反宇宙的人类干预行为,可行性几乎为零。但是王裕言却开始了人类对于永恒之光追寻设想的反思:当我们不是通过自然光源“看见”,看见的意义在哪里?
光是宇宙万物之源,是能量终极载体,是真实世界的显影剂,但是不依靠自然之光,人类并没有遁入黑暗,人造光早就成为了习以为常的现实,它照亮了我们的黑暗,它让我们看见了黑暗。其实,在这样的现实里,我们甚至不再区分自然光和人造光,看见,也许就是一种人类永恒享有和追求的目标。在电影里,王裕言将几乎所有人造光的元素汇聚起来,从隧道、坑洞的光照到建筑上的灯带,从城市的照明设备到火箭腾空的火焰,从LED灯到各种数字屏幕,光明无处不在,甚至它们就已经是三颗人造月亮了。在这里,光的存在并不简单只是让人看见,光在扫描,光进行定位,光在增殖,光明和黑暗,光和影已经超越了影像本身,对光的展现,其实已经成为对工业文明与现代性的一种思考,“现代城市亮化工程辅助着散落在角落的视频监控系统,记录仪、直播摄像机和智能手机的人造光环已经成为我们公共记忆的背景。”
导演: 王裕言 |
光的另一面到底是什么?在影后交流中,王裕言说到了“趋光性的集体肖像”,在她看来,对永恒之光的追寻是人类趋光性的体现,因为人无法在真正黑暗的世界里存在,对于光的拥抱就是趋光性的本能,甚至演变为一种宗教般的崇拜——电影其中就录入了上世纪80年代一段经典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就如布道一般,这种崇拜就是意味着人类对光的依赖成为了精神支柱。但是当越来越多的光出现,当生活越来越依赖数字化、无线化、算法中的光明,这种集体肖像背后是不是另一种黑暗?“人造永恒之光的设想,实际上早已通过无处不在的发光数字设备得以实现,成为我们身体的义肢和意志的延伸。”所以王裕言通过各类光的素材运用,呈现出一个时代的切面,这个切面就是“对可见性与效率的痴迷,以及我们无限的驱光与视觉欲望的症候”,所以与其说“看见黑暗”作为一种未来主义的构想,是悖论,不如说我们看见的就是黑暗,也就是说,“黑暗”不是我们看见的客体,而是看见本身。
在17分钟的影像结束之后,在剧场灯光亮起之后,坐在椅子上,把双眼闭上,世界一片黑暗,在“看见黑暗”中,内心忽然闪出了一丝光亮,这又是怎样一种被看见的光?
《看见黑暗》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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