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7《卡萨布兰卡》：并不漫长的告别
直接从题意的解读开始：《卡萨布兰卡》，很容易就想到了1942年迈克尔·柯蒂兹导演的经典电影，战争让彼此分离，误会让彼此疏离，但是刻骨铭心的爱又让他们的感情重燃，但是爱情无法被抽离，在政治和伦理的随波逐流中不知道将走向何方；或者会想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贝特·希金斯就是在看了迈克尔·柯蒂兹的经典电影之后创作了这首歌，电影中的爱情让贝特·希金斯感同身受，于是他为女朋友创作了《卡萨布兰卡》，在如痴如醉的歌声中，女友答应了他的求婚成为了他的妻子，“请回到我身边，在卡萨布兰卡，随着时光流逝，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歌声中对爱的呼唤成为了最后的现实。
从经典电影到经典歌曲，“卡萨布兰卡”这个词就已经被贴上了爱情这个标签，而且它们共同传递的都是一段经历了痛苦挣扎且刻骨铭心的爱情，而当这部电影取名为《卡萨布兰卡》，除了某种意义的致敬，是不是也是一种命名上的“讨巧”？电影讲述的是意大利非法移民福阿德和阿普利亚富家女丹妮拉的故事，在63分钟的电影里，他们的故事大部分时间发生在意大利，最后在福阿德居留申请无望之后，他才被迫返回了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回到了家人身边，也就是说，卡萨布兰卡并非是爱情的发生地，甚至丹妮拉在电影中从未来过北非的这个著名城市，在某种意义上，导演安德里亚诺·瓦雷里奥似乎就是利用了“卡萨布兰卡”在经典电影和经典歌曲的效应，赋予了影片一种先天的解读思路。
但是这是不是会形成一种反差？电影开始就是两人的孤立状态，福阿德在意大利非法居住了15年，他想申请居留权，但是居留的申请理由对他来说是个问题，按照律师的建议，可以通过婚姻关系得到居留权，那时的丹妮拉吸毒成瘾，生活在另一种困境里，但是她对于福阿德并无感觉，似乎还停留在被人介绍认识了福阿德，所以她对他充满了某种排斥；律师又建议以身体原因申请，福阿德去找医生，叙说自己下颌曾经动过手术的经历，但是这些证明不足以成为他留在意大利的理由。虽然律师说还会想其他办法，但是福阿德似乎越来越迷惘，留在意大利成为了一个越来越遥远的梦想，他最后在走投无路之下回到了故乡卡萨布兰卡，也和之后慢慢接触彼此产生了好感的丹妮拉分离，在丹妮拉巴黎的旅行中，她收到了福阿德的告白，手机上传来的那声“我爱你”让她泪流满面，她也以爱予以了回应——但是他们分居在两个城市、两个国家、两个大洲，爱情是可见的、可听的、可想的，但是似乎永远不可触。
| 导演: 阿德里亚诺·瓦雷里奥 |
在安德里亚诺·瓦雷里奥的镜头下，福阿德的经历以及和丹妮拉之间的分离，其实更多是被社会性问题所困扰，最显明的就是移民问题，横亘在意大利和卡萨布兰卡之间的就是这道鸿沟，它也是让两个人的爱情处在隔离状态中。所以电影其实真正反映的是移民问题，爱情只不过是这个无法解决问题的一种分支：福阿德的迷惘、困顿、孤独，在安德里亚诺的镜头下徐徐展开，长着一个大鼻子的福阿德充满了喜感，他曾经也是一名马戏团演员，但是这种喜感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让人产生一种巨大的落差，而这个落差也是福阿德的命运写照，他不停地抽着烟，他去酒吧喝酒，他孤独地行走在路上，或者他会用大鼻子顶住木棍或拐杖，重温那段“小丑”生活。安德里亚诺传递的是浓浓的孤独感，尤其是有一个镜头采用上帝视角拍摄了在缆车上的福阿德，他一个人站在像笼子一样的缆车上，越过那些树木，在浓雾之中滑行，没有居留权的福阿德就是被困在笼中的孤独者。
而丹妮拉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也和社会问题有关，一个富家女为什么会走上吸毒的道路？她面对镜头说起自己无法戒除瘾头，断断续续的述说带着不可名状的痛苦，因为吸毒，她的脸显得苍老，对于未来，她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希望。移民、吸毒带来的个体困境，似乎更应成为这部电影的主题，但显然安德里亚诺将这个和社会问题有关的故事引向了经典的“卡萨布兰卡”所约定成俗的爱情模式，但是故事里的爱情又似乎没有挖掘出更深意的东西，当福阿德和丹妮拉相遇，两个人更多是同病相怜，甚至彼此还有误解；在接触之后，两个人慢慢走近，但也仅限于福阿德为丹妮拉涂了口红这样很浅显的动作；直到福阿德离开意大利回到母亲身边，似乎才觉得放不下丹妮拉，而丹妮拉在另一种孤独中也想起了福阿德，在纯粹只是通信工具的沟通中，他们才说出了爱——这样的爱难道不是社会性问题造成的？难道不是社会问题的一种延伸？
《卡萨布兰卡》电影海报
移民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没有挖掘，爱情故事又显得过于平淡，这就让这部纪录片显得尴尬，而安德里亚诺在映后交流中对这部电影的解读似乎更显尴尬。他说他是在2016年遇到福阿德，当时在古比奥的酒吧里看到了喝酒的福阿德，福阿德就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安德里亚诺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于是从2016年到2022年的6年时间里，他断断续续拍了这部纪录片。六年时间，这应该是作为导演关注和记录他们生活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里可以挖掘他们故事和背后更为丰富的内容，但是这部纪录片也只有60分钟，据说安德里亚诺之前也制作了一部关于他们故事的短片，参加了威尼斯电影节，但是这部63分钟的所谓长片因为叙事的平淡，记录的表面化，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另一种短片，是之前那部短片单纯在时间上的延长。于是，两个人被命运胁迫而改变的爱情，在没有被真正展开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并不漫长的告别”。
“从2016年至2022年，我跟随福阿德和丹妮拉辗转翁布里亚、巴黎和卡萨布兰卡，试图捕捉两人关系中的高光时刻，探寻灵魂深处的秘密，记录他们生命中的痛苦、幽默和诗意的微妙细节。”这是安德里亚诺对纪录片主题的阐述，很显然，关于两个被社会放逐的命运寻找归宿的故事被淡化成爱情，最后成型的纪录片也并无所谓的“高光时刻”，反倒是安德里亚诺在电影之外说起他们的故事，甚至比纪录片本身更为精彩，他说当时短片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时候，福阿德和丹妮拉也都在场，丹妮拉就表现出再拍长片的强烈渴望，安德里亚诺发现他们经常会吵架，然后又会和好如初，分分合合似乎是他们的常态，甚至在这部长片完成的时候，他们也还在吵架，吵架之后又和好——为什么吵架？他们怎么吵架？吵架是因为社会问题还是彼此性格问题？在吵架过程中是不是有有趣的故事和对话？也许这些故事成为纪录片的题材，会更让人感觉到丰满，也更能达到“生成超越时间的叙述与情感流动”的目的。
“电影就是电影”，在映后交流的时候，针对观众提出纪录片拍得更像剧情片的疑问，安德里亚诺用了这句经典的话来回答，经典化的片名，经典化的爱情，经典化的回答，一部纪录片也许有着太多被经典束缚的元素，所以并不漫长的告别是真正漫长的告别，就像那首歌里所唱：“我猜，在卡萨布兰卡有很多伤心人，你知道我从未到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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