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7《恶人传》:正义是个伪命题
他,一个制造了“随机杀人案”的连环杀手,在法庭里审判时笑了;他,一个黑帮老大,在最后作证而被关入监狱之后,他笑了;他,一个警察,在破获了连环杀人案,揭露了黑帮罪行之后,站在嘉奖台上的他笑了。诡异的笑,得意的笑,和可以升职的笑,当笑变成他们同样的表情,是不是其中的恶被掩盖了?笑的背后是不是永远有另一种无法改变的恶?
善与恶的对话在最后的法庭上展开,杀人嫌疑犯姜京许被带到了法庭上,面对指控,面对质问,姜京许面带微笑反问将他最后抓获的警察郑泰锡:“你的人生观是什么?一个好警察,还是一个模范公民?你回答不了,谁会遵守一个人生观呢?”对于这个质问,郑泰锡的确第无言以对,姜京许则自我回答:“我们活着,因为我们这样做了。”根本就没有人生观,当活着就是一切,当“做了”成为过程和目的,不管是好警察还是模范公民的设定,其实都是一种架空的存在。杀手姜京许甚至将这个命题进行了深化,“真正的恶魔是那些一脸善良的罪犯。”一脸善良就是和好警察、模范公民一样成为一种表相的人设,当他是一个真正的罪犯时,他就是恶魔;姜京许接着面对坐在上面的法官说:“你作为立法者和作为法律的执行者,你真的有这个权利吗?如果你是无辜的,那我也是……”然后,他做出了刺杀的动作,空手里没有刀,但是刺下去不是面对空无,而是将所有的空无都变成了被刺杀的对象,就像这个世界存在的警察、模范公民,甚至法官,在他们一脸善良的背后,却隐藏着恶,当恶成为一种普遍性的存在,杀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微小的动作。
在恶的普遍性里,法庭所具有的正义象征被解构了,杀人嫌犯姜京许在法庭上的这些话无情地讽刺了这个社会,当杀人只不过是恶的一种行为,他只不过实践了恶的普遍性,和警察、模范公民以及法官一样,他们都是活着,而且“这样做了”——所以他会不断地出现在雨天,重复用汽车制造交通事故,又以相同的方式杀人,这种杀人罚罪行为被警察郑泰锡命名为“随机杀人”,他只是在杀人,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仇人,不是道德品行恶劣的坏人,只是随机地将他们从活着的状态变成死亡现实,而这种随机杀人所满足的也只是他对于恶的向往:“最好的感觉就是这一刻,生与死都把握在你手中的时候。”这是他面对已经将他抓获的黑帮老大张东书的时候说出的话,在那一刻他被绑缚在凳子上,他随时可能被眼前这个恶魔杀死,但是他不是害怕,他从张东书的复仇中找到了自己杀人的感觉,就是将别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被张东书杀死也无非是生死被掌握在他手里,所以他在笑,他感受到了张东书复仇的快感。
无论是在自己命悬一线时的微笑,还是自己被审判时的质问,姜京许完全在剖析社会存在的恶,而他所面对的是两种恶的现实:面对张东书时,他面对的是比自己犯下更大罪恶的黑帮团伙,他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如果有人破坏,他们会不眨一眼地消灭他们,张东书和善东之间就存在着这样的利益纠葛,在出现矛盾的时候,张东书会毫不留情地将善东手下的人拔掉两颗牙,然后边打电话便说:“现在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当自己被姜京许刺中而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为了嫁祸于善东,他又故意制造“证据”,不仅用姜京许的刀杀死了善东,而且将善东的手下一网打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埋在泥土之下,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张东书是黑帮老大,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他勾结警察,警察局长就是被他所控制,这种恶难道不比随机杀人的姜京许更恶?
导演: 李元泰 |
两一种恶在警察郑泰锡身上,这种恶是隐秘的,甚至连坏也算不上:当发生多起杀人案之后,郑泰锡的判断是:这是一起随机杀人案,凶手是一个人,所以他要求局长同意塔来破这个案子,而在破案过程中,他又想揭露张东书的犯罪事实,郑泰锡想成为一个好警察,但是这个好仅仅是一种私利,因为他想通过自己破案成功而得到升职的机会,当他说出“这是个肮脏的世界”时,不是指张东书的黑暗势力,不是指姜京许的连环杀人,而仅仅是指自己被压制的升职之路,所以局长看到他为杀人案奔波,并确定是连环杀人案的时候,骂他:“你是不是太想升职了?”似乎揭露了想成为好警察的郑泰锡的私有目的。也正因为这个私人性目标的设置,郑泰锡才会利用张东书被姜京许刺中而成为唯一幸存者的身份,和他达成私下的协定,共同对付连环杀手。这个被命名为“联手抓恶魔”的共同行动,其背后的私利性是不是和“连环杀人”的快感有着本质的一致性?而当他们联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是两个坏家伙抓一个更坏的家伙!”这像是对于自我本质的命名,好警察是“坏家伙”,自诩是“模范公民”的黑帮老大是另一个“坏家伙”,当两个坏家伙联合的时候,只为抓住一个更坏的家伙——在恶的普遍性里,只有坏,没有更坏,所以这个三个人角力的行动只不过是对于恶的一种充分的、立体的展示。
或许在三个恶人的世界里,在恶的普遍性还有着善:郑泰锡最终的目的是建立功勋,然后得到升职的机会,这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无可厚非,所以他最终抓获了连环杀手,也揭露了张东书的累累罪行,甚至一石二鸟将他也送进了监狱,这是一种对社会来说是善的行为;张东书虽然身为黑帮老大,但是他也有在雨天将一把雨伞送给躲雨的中学生的“善举”,尽管最后这把伞葬送了中学生的生命,但也为他们联手得到姜京许的线索创造了条件;姜京许从不喝酒,是一个基督徒,即使重案在身,他也不忘每天给家里的70岁老母打电话,正是这种维系着亲情的行为最终让他暴露在郑泰锡和张东书的面前,最终被绳之以法。
《恶人传》电影海报
三个人身上的善,似乎并不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对恶进行解构,他们的善只是一种残存,在恶的普遍性面前,是被异化的,而当微弱的善、异化的善在恶的面前只是一种点缀的时候,善其实变得无所作为。在恶与善并不对称的对比中,围绕着连环杀手案的剧情推进实际上不是为了案件本身,而是在案件的逐渐显露中揭露出恶的普遍性。从一开始案件就暴露出了细节,在下雨天的道路上,一辆黑色车子行驶在路上,另一辆白色车子跟在后面,接着白车撞上了黑车,当黑车上的司机开始下车检查,白车上的司机也下车,然后拿出了刀刺向了黑车司机——凶手现身,作案手段也被揭露,案子本身就在没有悬念中发生:姜京许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杀死了司机,杀死了工厂老板,杀死了开卡车有孩子的父亲,甚至将刀刺向了黑帮老大张东书——如果张东书也照样被刺死,这个连环案件或许永远不会被破获,而这正是将恶的普遍性和偶然性隔离开来,而偶然性也并不是在破坏普遍性,甚至也成为普遍性的一种注解——张东书被介入进来,实际上是恶的一种扩张。
张东书是连环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当自己受伤实际上也辱没了黑帮的声誉,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凶手挖出来,甚至承诺要将他碎尸万段,这是一种恶的叠加,甚至超越了姜京许杀人的那种随机的恶。同样,郑泰锡作为警察介入这个连环案件,也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恶的再一次叠加中,两个坏人开始追逐“最坏的坏人”,两个人的合作,无非是恶和恶的合作,甚至最后他们达成的协议完全是恶的一种文本:谁先抓大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处置他。一开始是合作,是恶和恶的联手,当凶手被抓住,又变成了谁更恶的一种较量:先是张东书在牺牲了几个手下之后抓住了魔头,于是绑缚起来要将他碎尸万段,“那个混蛋是我的了。”仿佛这是一种专属于自己的猎物,而审判和惩处完全在私密中进行;而接着郑泰锡的闯入进来,他以警察的身份将犯罪嫌疑人带走,被送上了法律审判台,虽然和张东书的私密审判不一样,法庭上进行的是一种公开审判,但是当面带微笑的姜京许说出了对人生观的质疑,讽刺了立法者和执法者,这种所谓的公正又无非是一种摆设。
姜京许的归案,宣告连环杀人案被破获,这是恶的一次终结,这次终结是张东书作为唯一幸存者作证而将他送入了监狱,张东书也因为黑帮的罪恶勾当而被判刑,这是另一种恶的终结,似乎郑泰锡作为一名警察成为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但是这种笑满足的是他升职的欲望,当善被最终抽空,剩下的依然是恶:张东书曾经要求将自己和姜京许关在一起的愿望得以实现,终于在他诡异的笑容中,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牢房之内完成一种复仇,恶没有在被象征正义的监狱里终结,而是以另一种方式上演:当最后回归到了“有仇报仇”的状态,恶人和恶人依然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世界里,延续着普遍性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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