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19 《可可西里》:冷静到底的人性寓言
冷坐在飘雪的午夜,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我甚至不能起身看看窗外的世界,它用一种无声的占有铺张着黑夜。我现在知道了,世界冷寂,不是因为一场雪,而是一声划破寂静的枪声。
可可西里,藏语“美丽的少女”,平均海拔4600米,被称为“生命的禁区”。枪声分明是从那个遥远的地方传来,那人问,你是日泰的手下?被绑的人点了头,是的。那人说,把他放了,旁边的人开始掏出小刀解开绳索,那人端起枪,“砰”的一声,他没有多余的话,走开,继续剥开藏羚羊的皮。被绑着的尸体还散发着温度,却是永远闭目在这个冷寂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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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里》海报 |
向生而死,我眼前的夜晚仿佛也被染血了一般,到处都是摆脱不掉的血腥,“放他走”的背后是冷漠,而且不留任何渲染,那名即将被解开绳索的巡山队员被盗猎者残杀,死是容易的,甚至我看不到死之前的那种痛苦和挣扎,突兀而至的震撼把这个黑夜带向冷的极致。陆川说:“可可西里,是天堂,是地狱,还是见证生命与信仰的圣地!”
圣地里有鲜血,有死亡,无论如何,《可可西里》带向了一个关于存在的悖论当中,盗猎者和巡山队员,经济利益驱动和保护藏羚羊的义举,活下去的坚毅与自然的残酷,电影用几乎纪实的手法告诉了了一个曾经存在的可可西里,我说的曾经是影片展示的1996年,盗猎分子猖獗的那个年代,而保护藏羚羊的巡山队员自发组建,没有经费,没有人员,甚至没有生命的保障,而这样的时代中,所有的冲突都会顺理成章,所有的死亡都可以冷静到底,甚至,一个人的生存比那些受威胁的藏羚羊还要残酷。
所以死变得没有突兀,没有悬念,巡山队员随时会因为气候而突发肺水肿危及生命;刘栋卸下辎重的时候突然陷入流沙中,看着流沙一点点吞噬他,却无能为力;“最好不要下雪”的希望还没说完,那辆几个人想躲避灾害的吉普车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日泰面对盗猎头子说:“放下枪,跟我走。”那数声枪响便毫无预兆地结束了一个英雄的生命……太多太多,绝境中的挣扎都变得如此简单,甚至不带表情。
“在这里,你留下的每个脚印都有可能是人类留下的第一个脚印。”这其实就是向你展现一个生命绝境的悲怆,连基本的生存都如此不易,为何还要怀抱理想和信仰,而所有的冲突无非是表达人性最基本的寓言。任何人,在具备“兽性”的同时也拥有“人性”,尤其在这样一种生命无法保障的环境下。巡山队员在追查盗猎者的同时也会卖皮子养活自己,触及的法律底线对他们来说更多是向命运屈服,日泰说,“我只考虑可可西里,考虑我的兄弟们。”而那些盗猎者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草地变成了沙漠,牛羊都死光了!”马占林只能选择剥皮子来维持生计,其实信仰在这里倒显得卑微,车辆抛锚,汽油耗尽,食品短缺,大雪封山,巡山队员不断倒在冷枪之下……连最顽强的藏族汉子也哭喊道:我们走不出去了!当刘栋低微地数着从当三陪的女友那里得到的钱,当日泰被盗猎者枪杀的时候,我们甚至都看不到信仰的崇高,而是在充满无力感、荒诞感的社会环境中枯萎、坍塌的人物。
人性的寓言在冷峻的电影中展示,其实,善与恶都没有了标准,当巡山队员肺气肿倒下时,是马占林的儿子替他们抢救,当日泰被枪杀留下记者尕玉时,马占林说,沿着我们的脚印再走五里就可以看到路了,当死亡的威胁消除的时候,自救和救人便也成了最基本的道德,而他们的生存之困却是另一些人对于羚羊皮毛的非物质化需求。所以,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里,似乎只能用最基本的仪式来救赎他们的信仰,白衣的少女,天葬师的刀,盘旋的神鹰,颂经的喇嘛,以天葬的仪式开场,以天葬的仪式结束,一切纪念只是对生命存在的提示,对人性寓言的皈依。
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前的若干年前,我写过一篇小说,两个人,一个叫可可,一个叫西里,我承认对“可可西里”地名的肢解是无意的,而现在看起来,这样的解构更像是对神圣的抛弃。也是在若干年前,某电台举行了一个公益节目,数十名环保人士去往可可西里,这仿佛不是对生命禁区的挑战,却是用看似冒险的举动迎合猎奇的听众,所谓的生命威胁其实都已成为浮云。
午夜两点,《可可西里》消失,但那种冷却弥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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