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1 无法装睡的夜晚

其实不光是重影的原因，也不是那个“我”躲在有起伏有阴暗的地方，是一种无法说服自己的恐惧感，在小五身上慢慢成为醒着的梦，在夜的虚空和无尽中，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所以装睡甚至成为努力的方向。已经一个礼拜了，小五的“缓冲”还是没有到达100%的终点，所以就在那一种阻塞的状态中。尽管起初睡下去的时候没有纷乱，尽管整个夜晚都有小夜灯，但是在斑驳的夜里，他会醒来，睁着眼看着不完整的夜。想起什么，或者不想起什么，都像是一个谜，在不装睡的小五身上刻下印记。

所以整个夜晚已经破乱不堪，我们总是会到小五的房间，被寂静的表面笼罩的是无法装睡的夜晚，然后睡在他的身边，安慰他，或者轻轻抚摸他，给他掖好被子，让他在纷乱的中心安静下来，让他看见灯，不要看见灯后面的虚空。但是这似乎无济于事，小五还是会不断醒来，不会出现那些不完整的影像，在脑子里成为如梦魇一般的东西，占据，并且侵害。

那情景就如小说，我是说在小五的头脑中，一定闪现出虚幻的故事，逼仄而无形的样子，在远离现实，在伤害夜晚下安睡的人。小说里会有这样的句子：“灯在燃烧，试图赶走那些可怕的脸，但有时我会打瞌睡，闭上眼帘，可怕的脸就会将我围住。”但是却是描述小五的，句子和形象都在叙说着一种真实的场景，只有灯在燃烧，在重影中被包围，而且是可怕的脸。

甚至已经变成了习惯，仿佛必须醒来，仿佛不受控制，只要眼睛睁开，寂静的夜晚就会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那些虚幻的小说中的东西就会漫过灯的光辉，爬上床，进入到小五的世界里。是的，被打扰的夜，谁都无法入眠，说也无法装睡，只有慢慢消耗的时间，在那里，不顾我们。

“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遇。”昼想夜梦的心理学解释，显然并不能说明这夜的虚幻。而在白昼到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精神，是被夜侵害了，被夜驱逐了。其实原本希望这只是夜的一种遭遇，却未想不仅无法装睡，也无法装作和这个白昼有关，一切像是梦境，即是真实，只要梦境醒了也就会恢复如初。

小五今天放学回来，就怏怏无精神，说肚子痛，已经一天了，从早上第一节课开始就一阵阵的通，所以中午也没胃口，做作业也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而后便说可能有点发热，体温量了，果真上升了。买了药服将下去。到晚上稍微好点，他继续做作业，而体温并未完全消退。刚才，疲劳又不舒服的小五，进了被窝，他的疑问是：今晚会不会再醒来？

是的白昼太快溜走，即使染病也是一个光明的白昼。而夜晚又那么霸道地到来，漫长的开始，无法入睡的开始。我不知道小五的肚子痛和昨晚“可怕的脸”是否有关，又或者肚子痛和发热又有什么内在联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精神状态不好势必会影响身体。从精神而始，对于身体的侵占甚至会超过简单的流行病理学，或者说精神的状态超过了物理意义，超过了灯、床和重影，超过了夜的斑驳和起伏。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在自我的世界里躲避，是俯卧在那里的虚幻，而无法装睡的人，是仰面朝天，是眼镜望见黑暗中的黑，而且，“在篝火之间，仰面朝天。”继而所有的夜都“仰面朝天”，然后把仰面朝天当成醒着的梦，距离现实越来越远，距离真实的夜越来越远。

其实，疾病就如摸不着却被侵袭的夜，醒着不是抵抗是无力，而恐惧，也并不是和夜的本身无关，那个电视里的影像只是一个引子，让人看见了深藏在人心里的不安，其余则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只要放在虚幻的夜里一定会不断地放大、放大，继而形成了一个独立自足的世界，取代虚幻而变成了真实而咄咄逼人的存在。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安和恐惧，只是夜将它激活了，在童年的记忆中，这一定是不会过多回忆的场景，那时的夜晚真的有灯在燃烧，点点的蜡烛会营造一个无力的世界，仿佛夜的黑会越聚越多越靠越近，仿佛一伸手那微红的光也会熄灭，整个童年里就都剩下了“可怕的脸”。

醒着也是梦，只是梦的尽头不是成长，而是畏惧，是退缩，是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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