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07 《落水狗》:谁在乎你叫什么?
他叫赖利,他叫维克,他叫佛瑞狄,他们是劫匪,是警察,是父子,是朋友,但是当这些名字和身份都归结到一宗珠宝抢劫案的时候,他们只有代号他们彼此不相识,他们只是在出发前谈论“宛如处女”唱片的社会学和人性意义,“谁在乎你们叫什么”的最终意义是:谁知道你们最后是怎么死的,当枪声响起,当鲜血溅出,当生命呜呼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了差别,连“谁是告密者”的悬疑也都成了一个黑色幽默。
只有乔和儿子“好人”埃迪似乎有着大家都知道的名字和身份,他们是劫案的策划和组织者,当然,他们也是那些“代号劫犯”的命名者。白先生、橙先生、金先生、粉先生、棕先生和蓝先生,六种颜色的名字取代了他们在社会上属于自己的名字,当社会属性被取代,他们就成为这个游戏无法逃脱的一部分,面临生与死,面临爱与恨,以及抉择、暴露、变态,都成为那个没有自我的游戏,“不希望任何人谈私事”,取消私人故事,纳入游戏体系,如果抢劫顺利实施的话,这条规则或许可以让他们获得财富和成功,但是被命名的故事最危险的因素就在于:事情会随时改变,当计划不如变化时,游戏规则就会破坏,就会有预想不到的毁灭和死亡。
| 导演: 昆汀·塔伦蒂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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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个玩笑,抢劫珠宝,这样一件大事,竟然莫名其妙受伤和死亡,甚至他们只是被自己的鲁莽、无知所害,这种“去英雄化”的处理恰好证明被命名的一场抢劫只是一个低级的游戏,看起来是他们“不够专业”,实际上是用这样的低级失误来解构这个看起来严密的游戏体系。而导致这个游戏奔溃的并不是他们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没有让自己成为英雄,实际上是在表明取消一个人的身份最终将导致无意义。金先生是从牢里被假释的犯人,他有着让人作恶的变态心理,看起来英俊潇洒,而且也毫无怨言为艾和埃迪卖命,看起来他是最忠诚于这个游戏的,没有任何的私心,也消除了自己所有的个体属性。当他在那间劫案最后据点的仓库里,实施他对警察折磨的时候,看起来是一种对社会对立面的警察的报复,他残忍地用剃刀割去了警察马文的耳朵,还准备用汽油将他活活烧死,而实施这些暴力的时候,金先生却在悠闲地收听70年代的老歌,一方面是音乐,另一方面是鲜血,这两者对于金先生来说,似乎都是一种享受,一种让自己释放的最后意义,而最后当他点着打火机让这种享受到达极致的时候,腹部中枪奄奄一息的橙先生打枪了他手中的那把枪。
游戏规则再一次被破坏了,橙先生为什么要打死自己的“同伙”,当然是他恢复了自己的个体属性和身份,原来他就是那个被猜测为“告密者”的警察。在棕先生、蓝先生被打死,橙先生被击中腹部的时候,包括将他救出来的白先生、粉先生和后面进来的金先生都在讨论和争吵着一个问题:谁启动了报警器,谁招来了那么多警察,或者说,这场游戏里,谁是告密者。和橙先生一起出生入死见证劫案失败的白先生从来没有怀疑过橙先生,相反,在橙先生中枪而让疼痛中,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将橙先生救起并回到了集合的仓库,所以在橙先生和白先生建立起来的“友谊”中,别人的怀疑自然让他生气,而且还导致了后来与乔、埃迪的生死对决。谁是告密者?这个命题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者说,当橙先生开枪杀死变态的金先生的时候,这个游戏本身就开始向着某种正义的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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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狗》电影海报 |
作为一种交代,橙先生的身份其实在金先生被杀、马文认出他之后做了交代,他是警察卧底,他用演戏的方式赢得了乔的信任,那个设计好的“厕所故事”让他成为了一个演员,“记住所有的细节”,这是警官对橙先生的要求,这些细节包括在男厕所的所有可能,方位,进厕所的人,厕所里的东西,以及可能遇到的场景,而在对乔讲述这个故事时,他也用遇到警察来化解乔的怀疑,但是这个精心设计的剧情是不是作为卧底的最大成功,在出发前,橙先生就告诉自己,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一方面是他对这个秘密中秘密充满了实施的欲望,一方面他又有着身份被识破的恐惧,“你是硬汉,千万不能腿软。”他在镜子前为自己壮胆,还戴上了自己那个像是护身符的戒指,对他来说,他承担着双重身份,既是游戏的实施者,又是游戏的破坏者,或者说,它既是被命名者,也是命名的破坏者,所以几乎可以说他是这场劫案破坏的最大可能。
但是,之后游戏出现的不设防让他过早成为一个“破坏者”,腹部中枪既不是来自于劫匪,也不是来自于警察,而是一个女司机。而当他被白先生救起,有杀掉了金先生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掌握在谁的手上,而从受伤的那一刻起,他就赢得了白先生的信任,这种信任使他的杀死金先生的谎言被艾和埃迪识破的时候,白先生还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金先生之死,橙先生对艾和埃迪说,是因为她想自己一个人独吞抢来的珠宝,显然,埃迪知道金先生会舍命遵守游戏规则,所以当他和艾怀疑橙先生就是告密者,而用枪指着橙先生的时候,白先生反而用枪指着艾和埃迪父子。
这已经不是劫匪对于珠宝觊觎的恶斗,而是关于个体身份的怀疑与信任的矛盾,“不准谈任何私事”,这个游戏规则在白先生那里早就已经被破坏了,他不仅告诉了橙先生自己叫赖利的名字,还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保护橙先生也是返回自身真实身份的一种努力,但是面对两把枪的现实,他其实已经无路可走,枪响了,倒下的是乔、埃迪、白先生,还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橙先生。为什么两把枪对一把枪,乔和埃迪父子会双双中弹死亡,而白先生似乎只是受伤?这是诡异的对决,按理说,躺在地上的橙先生手上尽管握有一把枪,但是在打死金先生的时候他已经射完了所有子弹,所以他是不可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帮助白先生打出了致命的一枪,有一种可能是,在乔和埃迪开枪的一瞬间,白先生开了两枪,而这种可能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这其中我们可能忽略了另一个人:粉先生。
作为同性恋的劫匪,他似乎一直遵守着游戏规则,在被命名的时候,他问乔:“为什么我是粉色先生?”为什么不是黄色先生、紫色先生,言下之意是这样随意的命名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意义?这个问题最后的回答是:“谁在乎你叫什么?”这个对于小姐消费存在着质疑的先生,在他口中出现最多的词,除了Fuck,就是professional,他认为自己是个够“专业”的罪犯,所以他呵斥白先生将自己的私人信息告诉了橙先生,也对白先生提出要送他去医院否则会死掉的提议加以否定,送医院意味着所有的规则都被破坏了,所以在他看来,橙先生只能在这集合地点的仓库里等死。而在整个劫案过程中,他似乎显示了专业人员的优势,虽然没有直接描写抢劫现场,但是最后抢劫来的珠宝的确在粉先生的车里,也就是说,在他心里,对于这场抢劫一直是奔着最后的目的而去的,中间谁死谁伤,以及谁是告密者对于结果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在棕先生、蓝先生被杀死,白先生、乔和埃迪正在对峙的时候,他很可能开出了最关键的一枪,从而使整个劫案的当事人都死去,而这将导致最后的结果,他一个人拿着珠宝离开了仓库离开了现场,也离开了警察。
因为他就是一个劫匪,这是他忠于游戏的最好表现,而其他,不管是从监狱里出来的变态金先生,在抢劫中建立信任的白先生和橙先生,以及乔和埃迪,都被非游戏规则所左右,“不准任何人谈私事”,最后所有人几乎都在私人感情左右下破坏游戏规则。不知道彼此身份,不谈私人感情却要去做一件牵涉到大家利益的冒险抢劫,这本身就是一个保密与泄密,自我和非我的悖论,尤其是面对生与死的问题,所以最后当仓库只剩下白先生和橙先生受伤而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橙先生在痛苦中对白先生说:“对不起,我是警察。”这最后的告别是自我信息的泄露,也将看似充满正义的瞬间被枪声取代——那枪声是尾追而来的警察打响的,还是白先生在痛苦选择中打向了身为警察的橙先生?镜头在别处,只有声音,只有悬疑,只有没有游戏主宰的最后结尾。
全场252个fuck,暴力、黑帮,以及70年代的音乐和关于死亡的意义,都成为这部R级电影中深刻的主题背景,被秘密劫持的自我到底在哪里?在无谓的死亡中?还是在游戏的溃败中?而作为鬼才昆汀·塔伦蒂诺的处女作,这部90年代的新浪潮巅峰之作也开启了昆汀·塔伦蒂诺式叙事,就像开始他们讨论麦当娜的专辑“宛若处女”,不管喜欢强壮男人的女人,还是敏感的女人遇到男人,都有一种“疼痛”的感觉,这种疼痛是一个时代的无奈,就像抢劫的游戏,陌生、暴力、变态,以及泯灭自我和在远处响起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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