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8 《码头风云》:看见“我们”的良心
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站起来,一个曾经站在拳台的拳手站起来,一个“这些年我背叛了我自己”的工人站起来,贝瑞神父没有扶他,爱着的依荻没有扶他,那些旁观的码头工人没有扶他,泰瑞就这样一步一步,向着一个目标,踉跄却坚定地走上来,走向新码头。这是一个如英雄一样的举动,而在他的身后,是那些曾经沉默的工人,是曾被收买的苦力,是曾被威胁的“他们”——而当他们和泰瑞一起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去,他们不再是背对着一个人的“他们”,而是变成了在一起的“我们”,一种集体的勇气,成为码头里最具正义的力量。
像一场拳击比赛,许多年以前,泰瑞作为一个拳手就曾经面对过自己的对手,但是那时的力量却无法让他站在冠军的位置上,因为他是被收买的拳手,甚至只是一个背叛自己的打手,父亲死去,兄弟被丢弃而被黑帮控制的命运,对于泰瑞来说,他永远无法成为一个英雄,当然更无法使自己站在集体的“我们”那一边,而现在,照样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淋的泰瑞终于站了起来,像他自己命名的那个派系一样,他成为真正的“黄金战士”,而这一次,在码头工人的集体觉醒中,在黑帮老大钱宁“我会回来”的吼叫声中,他已经成为反抗的符号,成为永远远离“抓耙子”的打手宿命,而成为“我们”的领导者。
我们起先就是他们,而且在黑帮控制的宿命中,“他们”甚至是被隔离成一个个卑微生命的乌合之众,以钱宁为首的黑帮控制着码头工人的生死,这个家里有10个孩子、16岁出来闯荡、脖子上还残留着伤疤、每天从200个码头工人身上榨取会费的黑帮老大,几乎决定着工人们的命运,而码头的生存法则只有一条:像狗一样地干活,缴纳会费和利润,如果有反对和背叛,如果成为警察的“告密者”,那些“抓耙子”就会用各种手段让你永远沉默。
| 导演: 伊利亚·卡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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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乔道尔的死亡,却是另一种反抗的开始,是另一种不再沉默的声音,他因为向“海岸犯罪委员会”告密钱宁这个黑帮的罪恶勾当,而成为牺牲品。不再沉默,却换来了永远的沉默,而对于那些心知肚明的码头工人来说,他们也只能选择沉默。泰瑞,是钱宁手下的一个“抓耙子”的人物,这个眉毛有着刀疤,总是嚼着口香糖的男人,也是一个沉默者,他和哥哥理查甚至成为杀害乔道尔的凶手,正是在钱宁的安排下,他们把乔道尔骗到了顶楼上,然后把他推下来,让他沉默地死去。
当海岸犯罪委员会的警察前来调查,“你是乔道尔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但泰瑞选择了沉默;当贝瑞神父向码头工人了解情况,“是谁杀了乔道尔?”他也选择了沉默;当乔道尔的妹妹依荻问他情况,他也选择了沉默,“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帮帮我。”这是依荻的请求,而泰瑞即使打破沉默,也只说了一句:“我无能为力。”而其实,当警察、神父和依荻出现在他面前,为了一个人的死希望他发声的时候,对于泰瑞来说,他的沉默已经面临了关于法律、宗教和爱情的选择,甚至他可以在这诸多的救赎中不再成为沉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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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风云》电影海报 |
但他依然是沉默者,但是,这样的沉默与其说是泰瑞甘心做一个打手,甘心为钱宁卖命,不如说,他还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不沉默之后的生命和生活——但是这种不知道却不是拒绝,而是在寻找。在教堂里,贝瑞神父向着那些码头工人发问:“难道要每个人都被杀吗?”那时泰瑞坐在教堂的后排,完全是钱宁的打手身份来监督码头工人的举动,而当在神父的启示下终于成为告密者的杜根被钱宁用货物砸死的时候,贝瑞神父再次站在救赎者的位置上发问:“恶徒杀人灭口,你们选择沉默,你们一样把自己钉在了耻辱的十字架上。”那时的泰瑞是一个旁观者,他终于挥动了拳头,把试图阻止神父的打手打翻在地。
但是对于泰瑞来说,或者这仅仅是一种本能的保护,宗教对于沉默者的救赎已经开始,而泰瑞更像是一个犹豫的迷途者,依然找不到方向,“如果我说了,我的命会不值钱。”而神父告诉他的一句话死:“如果你不说,你的人格更不值钱。”生命和人格,这是泰瑞内心的较量。而依荻对他的爱和他在她身上发现的勇气,给了他一种力量。就在乔道尔被杀害的那天,身为教会学校老师的依荻愤怒地喊道:“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杀害了哥哥。”当身为码头工人的父亲叫她不要参与此事,让她回到教会学校的时候,依荻却选择留下来要查清杀死哥哥的凶手。而当她认识了泰瑞,从泰瑞口中得知了黑帮的罪恶,她对于哥哥之死的复仇却变成了对于良心的发现,甚至在泰瑞那里变成了爱的感化。“每个人都是别人生命的一部分。”她说,那时的泰瑞虽然慢慢地喜欢上了依荻,但是他却说:“”人性、善良只能惹祸上身,每个人只能自保。”
这是一种逃避,泰瑞带着依荻来到那个楼顶,给他看那些养着的鸽子,鸽子似乎应该是自由的,那只“飞毛腿”的鸽子是一只向导鸽,它不仅带领着其他鸽子,而且它敢于攻击那些抢它位置的鸽子,“鸽子还会结婚。”泰瑞说,那时他望着依荻。但是鸽子的存在并非是自由的象征,楼顶上都是铁丝网,如囚笼一般束缚着每一只鸽子,“楼顶上有老鹰,会袭击鸽子。”这便是现实一种,和平、自由的鸽子无法逃离老鹰的袭击,所以当依荻对他说:“良心会决定你该怎么干。”泰瑞却摇摇头,“我不会成为警察的告密者。”当然他也不想成为那个看见自己良心的人。
但是,沉默和逃避,对于泰瑞来说,就是一种死循环,当钱宁发现了泰瑞和依荻之间的不寻常关系,他让理查来阻止他。哥哥理查告诉他那次为什么不能站在拳击决赛的舞台上,“因为我赌的不是你。”这是被控制的命运,而现在这种命运依然没有结束,当两兄弟坐在出租车后面的时候,两个人其实都面临着亲情的保护和规则的执行之间的选择,当理查让他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码头,“一周200-400元”的新码头和新生活,意味着“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但是泰瑞却拒绝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依荻的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勇气,感受到了神父对他生命的某种启迪,而当泰瑞拒绝离开,作为哥哥的理查也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他尊重泰瑞的决定,却意味着自己难以逃脱钱宁的控制。
当泰瑞拉着依荻的手,逃离那个被包围的房间,在汽车的灯光照射中,泰瑞看见街道的墙上一具尸体,这是自己最亲的哥哥,垂着头不再呼吸。死亡出现在自己面前,尽管无数次看见那些码头工人死去,但是这一次对于泰瑞来说,却是巨大的愤怒,“先下手为强”是作为拳击手的泰瑞的人生哲理,所以在依荻劝阻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却拔出了枪,“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一把枪可以射出仇恨的子弹,但是这种以暴制暴的反抗,其结局或者已经被注解了:要么是钱宁死,要么是泰瑞死,你死我活的复仇却依然是一种轮回,因为这只是一个人的反抗,一个人的仇恨,他无法消灭像钱宁一样存在的码头黑帮和恐怖规则。
所以在这个黑暗的码头世界里,在这个放弃言说的生存面前,有人打破了沉默,向犯罪委员会告密的乔道尔是反抗者,向神父述说一切的杜根是反抗者,维护弟弟安危的理查是反抗者,甚至在码头决斗中把钱宁推下水的乔道尔的父亲也是反抗者,但是这样的反抗却是个体的斗争,他们最后的结局或者是死亡,或者是威胁;而泰瑞拔出手枪的复仇却也是以暴制暴的极端行为,依然是个体,依然是死亡的威胁,所以贝瑞神父及时阻止,“你这样不是英雄,钱宁会以更卑鄙的手段脱罪。”暴力反抗。个体反抗,其实根本无法动摇黑帮,相反,却成为他们制造下一起死亡的内部事件。所以,最合理的反抗是不在沉默,是选择成为真正的告密者,在集体发现良心的努力中,和黑暗势力共同斗争。
“我不会闹事的,我只想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泰瑞以这样一种权利观走向了法庭,以证人的身份控告钱宁的杀人行径,去揭发他们的罪行。当放弃个体的反抗和一个人的暴力,即使当泰瑞走向码头的时候,那些工人还是站在他的身后,成为旁观者,但是看见了勇气,看见了自己和泰瑞一样缺失却需要拿回来的权利,所以当钱宁和泰瑞开始以拳击打斗,当泰瑞被打手打翻在地,他们从旁观者变成了犹豫者,在犹豫中又握紧了拳头,最后当有人说:“他不工作,我们也不工作。”一个个人,组成了他们,他们变成了“我们”,也终于,这种单一的声音变成了集体的呼喊。
见证了鲜血和死亡,忍受了欺凌和威胁,这是他们的共同遭遇,却也让我们开始了共同选择,就像泰瑞一样,在痛苦中站立起来,在挣扎中走向性新的目标,不再沉默,不再背叛,不再害怕,用自己的方式,一起看见“我们”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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