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8《放送》:他单身,没有特征
是在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生日开启“百人千影”系列的序幕,即昨天,4月27日。当昨天成为安哲罗普洛斯电影的观影起点,21分钟的短片成为进入1968年希腊故事的一个进口——1968年的希腊社会似乎并不是“昨天”的简单描述。
“请用某某保湿霜,它让皮肤柔软年轻,到了现在,保湿霜已成为一种幸福的享受……”这是对某款保湿霜的产品介绍,在“一二三,go”之后则进入到了由音乐、劲舞和人群构筑的狂欢场景,在人们疯狂载歌载舞之后,则是从宪法广场传出的节目播报:“这是人气节目《平常人节奏67》,每周四11点准时播放,本期节目的主题是:什么是理想男性……”之后便是节目组在街头采访各种女性,请她们谈谈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男性。从对保湿霜的介绍,到狂欢现场,再到人气节目的放送,最后是街头的随机采访,这是上世纪60年代的希腊社会?这个黑白影像里呈现的现实,完全是21世纪现代社会的预演:这里有诱惑性语言构成的产品广告,这里有狂欢的歌舞现场,这里有面向公众的人气节目,这里有街头的海菜,这里或者还有男女面对婚姻的困惑,当剧组的摄像机在街头游走,完全构成了一种短视频传播的景象——这难道不是现代社会的写照?
无疑,这个还是被大众传媒控制的“放送”时代,对群体性的关照依然是一种观察视角,街头女性谈起了自己心中的理想男性,他们或者是如米尔卡一样的当红明星,或者是帅气的男人,或者是有钱的成功人士,但也有人认为心灵是男性最重要的一部分。女性们在面对摄像机时谈论不同的男性,这种理想型的构筑也是一种时代的反映,也是一个群体性的标准。所以这是一个属于群体叙事的电影:街上匆匆行进的人,拿着表格的人群,拥挤的人群,以及在节目录制现场狂欢的人群,而《平常人节奏67》这个节目所关注的也是群体性的“平常人”,在人群的支撑下它成为了人气节目,而且是在宪法广场进行放送——广场就是一个群体性的公共空间。
这是一个商品消费的社会,当群体成为主体,那么个体又在什么位置?或者说,是群体成为了个体的背景,还是个体会成为群体的背景?在这里安哲罗普洛斯的镜头的运用中以混杂的方式回答了这个问题。当前期铺垫了群体社会的种种景象,接着镜头定格在街上那个男人身上:从4分50秒到5分03秒,在13秒的定格中,旁白更像节目组的介绍:“生于1927年,现在是公务员,单身一人,没有特征。”人物的介绍是简略的,甚至连名字都不被提及,他更像是在匆匆经过的人群中容易被湮没的一个,但是当安哲罗普洛斯以定格的方式给了一种镜头的确定性描述,那么这个个体是被凸显的,在那一刻,群体的确成为了这个被定格的个体的背景。
导演: 西奥·安哲罗普洛斯 |
被定格,然后成为节目组被选中的对象,成为“理想男性”其中的一种注解,成为节目拍摄的人物;被定格,男人坐上了节目组的车,约好了制作的时间,还抽了漂亮女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支烟;被定格,出门时刮干净了胡子,擦亮了皮鞋,穿好了西装,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被定格,一个人走着去了节目组拍摄的地方,经过街道,经过郊区,行走着,奔跑着,从白天到晚上,终于等待节目组的到来;被定格,节目组对他进行了拍摄前的指导,然后坐在沙发上,然后拿起杯子,然后读着准备好的稿子,然后对着镜头……这一天构成了这个男人被定格的生活,当他成为节目组的拍摄对象,成为节目上的男性代表,成为观众看见的个体存在,他的确成为了“放送”的主体。
但是,被定格的个体让群体成为背景,看起来更像是消费社会制造的假象,被定格而被选中,被选中而被确定,被确定而成为消费的对象,这就是这个群体性社会本身具有的属性,而且被定格介绍的时候,他没有被提及名字,他只是一个公务员,而且,他“没有特征”,没有像米尔卡的名气,不是帅哥,不是成功人士,当然在精神意义上也都是未知。所以被定格变成了一种戏谑式的镜头语言,它深层次的含义则是一个空泛的符号:他是随机的,他是偶遇的,他是没有特征的,那些人生中的仪式最后都被消解了:节目组拍摄时他像一个木偶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子,念完了稿子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那些麦克风,节目组对他说的“再见”不是一种礼貌性用语,它的意思是:下一个。
所以,在人群成为个体的背景之后,必将是个体成为群体的背景,这是一种湮没,这是一种吞噬,这是一种异化,当然,它在下一个意义上更具讽刺意味:又是街头采访,又是匆匆行进的人群,又是物色拍摄对象,当然又是一个定格:女性,穿着花格衬衫,年龄不详,身份不详,工作不详——在20分40秒到45秒的5秒钟里,被定格的女人侧过来半个脸和半个身体,一半和一半,也许,她也是一个在芸芸众生中,在消费社会中“没有特征”的人。
《放送》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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