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30 《勇闯夺命岛》:空心椅腿里的国家秘密
“堪州华顿堡圣弥迦教堂,前排,右椅腿,空心。”纸条被打开,不是“再见”,不是祝福,当完成“恶魔岛”解救任务的史丹利成为了国家英雄,依照纸条上的这个地址,获得的却是另一个秘密,“你想知道谁杀死了肯尼迪?”兴奋的他在开车离开的时候,对着电话机那边的人说道。当一个尘封几十年的秘密被揭开,当史丹利成为第一个获知秘密的人,他的激动却像是一个反讽:美国,堪萨斯州,华顿堡,圣弥迦教堂,右椅腿,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具体,像是一枚导弹最终对准了坐标,藏着这个秘密的地方不是层层把守的档案室,却是一个空心的椅腿,而揭开秘密的不是国家安全部门,不是联邦调查局,而是一个被教堂人员当成“小偷”的男人。
史丹利驱车来到这里,当然也不是作为FBI的特派员,不是生化专家,而只是作为给他纸条的梅森在私人意义上的朋友,恶魔岛解救任务完成时,史丹利就告诉了梅森,联邦调查局局长沃麦给他的赦免令是一个谎言,那只不过是一张可以撕毁而且已经撕毁的纸张,当史丹利告知他这个骗局之后,以朋友的身份说出了离开恶魔岛的方法,而随着梅森最后远去,史丹利对前来迎接他的特遣队员说:“他死了,他已经蒸发了。”梅森没有在国家承诺中被赦免,却被史丹利编织的谎言中逃离,所以“他死了”的意义是作为一个国家权力之下的罪犯的消失,而在朋友意义上却得到了解救。
从国家到反国家,从谎言到反谎言,无论是梅森的纸条,还是史丹利“他死了”的骗局,其实都在个人意义上完成了一次命名,它是友情,是合作,是信任,是正义,而“勇闯夺命岛”的最后完成,在更高意义上也是一种个人精神的胜利。但是,个人却总是在国家的背面,它是被掩盖的,被忽视的,甚至是被歪曲的。“恶魔岛危机”为什么会爆发?在核心意义上,也是国家意志对于个体意义的取消,汉默是一个军人,他参加过越南战争、海湾战争,是为了国家利益而身先士卒的“传奇英雄”,但是当回到美国,却并没有得到尊重,甚至最起码的物质保障都没有,和他一样,那些为了国家利益冲锋陷阵的属下,到最后也没有任何补偿,没有功勋章,为国家而死,为国家而战,变成了一种牺牲,所以愤怒的他们,重新变成了军人,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敌人是自己的国家,当他们占领了曾经为监狱的恶魔岛,当他们准备好了16枚杀伤力极强的VX毒气弹,当他们劫持了正在岛上观光的81名游客,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极端行为为自己讨回公道,让自己赢得尊严。
这其实是很小的要求,他们要求美国政府48小时内支付1亿元赎金否则将杀死人质并用毒气弹袭击旧金山,看起来已经走到了国家的反面,已经变成了恐怖行动,但是汉默在给沃麦的电话中一再强调的是:“这不是恐怖行动,这是正义。”因为正义无法保证,所以最后变成了暴力,在这个逆向的转变过程中,无论是汉默,还是那些“叛乱者”,其实并非为了那笔补偿金,而是得到属于个人的最基本权利。所以恶魔岛事件之发生,本身就是在打政府的耳光,而且在这个曾经关押犯人的恐怖监狱里,让那些参观者成为人质,让导弹对准旧金山的平民,又构成了一种反讽:政府和国家,仿佛和民众、个人之见存在着割裂的利益——在个人利益被牺牲的同时,宏大的国家意志却变成了谎言,变成了戏谑。
| 导演: 迈克尔·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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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谎的人从来不会真正去改变自己,这个国家也是,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一切,即使面对的是可能引爆的毒气导弹,即使81名人质和旧金山城市的安危受到威胁。所以当最后汉默给了他们三分钟时间,他们却想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也依然是一种谎言——战斗机起飞,然后在最后时刻对恶魔岛进行空袭,空袭是为了摧毁叛乱者,是为了结束危机,是为了不让旧金山遭到摧毁,但是这种目的论又是赤裸裸的利益论——那些人质是不是一样会在轰炸中死去?“81名人质将会成为牺牲品。”这是沃麦的话,也就是说,用81个人的生命换来城市的安全,换来国家的胜利——这样一种逻辑又渗透着可耻的国家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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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闯夺命岛》电影海报 |
所以无论是叛乱的汉默,还是最后登岛的梅森、史丹利,作为一种国家意志之外的符号,开始了一种个体意义上的解救——放大的是人性,是尊严,是信任。而其实梅森在任务开始之前,就已经从一个关押三十年的罪犯变成了一个父亲,他在给他提供最舒适服务的费蒙饭店里,用一根浴室窗帘的绳子,就轻易将沃麦悬挂在阳台上,而他的这次逃脱并非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是去见自己的女儿洁·安吉露。在速度中逃离,又冲破种种障碍,制造了旧金山的混乱,一切都只为最后在艺术馆外面看见那个从10岁开始就再未见过面的女儿,“只有你能证明我的存在。”他深情地对着眼前这个漂亮却陌生的女儿说,三十年被关押,三十年失去自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死了”,而这种死就如牺牲,在永远不能说出的国家机密中。女儿是自己唯一活着的证明,这便从国家利益的牺牲品而返回成为一个人,一个父亲。而汉默在开始行动之前,也不再是曾经的传奇英雄,他走到妻子的墓前,拿下了身上的勋章,然后在大雨滂沱中说:“我非常想念你,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不要瞧不起我。”
一个是父亲在女儿面前得到重生,一个在死去的妻子面前表达思念之情,在那一刻,他们和国家无关。而史丹利呢?在恶魔岛计划中,他是生化专家,负责解除16枚毒气导弹,他也是一名FBI的特派员,要看好梅森不让他逃跑,但是在执行任务中,史丹利并非用这样的身份和梅森建立关系,他告诉梅森的是,我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了,她正在赶来旧金山。言下之意是,这次任务必须成功,而成功是为了和女朋友重逢,是为了未来的孩子有一个爸爸,而他反问梅森的是:“你难道不想和你女儿再见面?”史丹利就是摆脱了国家利益,以最微小却可贵的个人情感出发,让这次任务带有更多的人文关怀。而梅森,当然完全理解史丹利的需求,感同身受中他在任务完成时说:“这是你孩子最精彩的床边故事。”
一方是事件的制造者,一方是危机的解救者,汉默和梅森、史丹利无法避免地站在对立面,甚至只有你死我活一种选择,但是他们心中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正义,当特遣队从隧道里出来,被激光感应器发现,那些叛乱者便将他们包围,在放下武器遭拒之后,汉默的手下开始向他们射击,当汉默看到曾经同为军人的他们死去,内心是一种痛苦,“停战!停战!”的呼喊背后是对于生命的尊重。而在汉默和政府对话的最后时间,属下强烈要求不再留后路,那就是按照计划向旧金山海湾区发射毒气导弹,那时汉默也是痛苦的,作为军人,他知道行动计划不容改变,也知道命令的意义,但是一旦发射导弹,意味着这个城市将陷入劫难,所以最后他按下了发射按钮,但是却最终改变了坐标,导弹飞向了无人的海域,“我不想去伤害无辜的百姓。”那一刻不是他悔悟,而其实整个行动的真正目的只是威胁政府,所以面对属下的质疑,他说:“根本没有钱,任务结束。”
这也完全在梅森的预料之中,他曾经对史丹利说:“汉默会不动手的,他是个军人,不是杀人犯。”也正是不想让自己成为杀人犯,汉默恪守自己的原则,而那些属下则无法理解对疯狂行动的取消,于是发生了内讧,当汉默被他们解除了指挥权,当他被子弹打中,已经绕到了他们身后的梅森也不再把他当成敌人,而是赶过去解救,只是汉默最终带着遗憾死去,或者当他死去的时候,他依然无愧于自己,无愧于那些没有无辜百姓,无愧于在妻子墓前的承诺。也正是这样一种真正的牺牲精神,让编制谎言的国家体系开始了一种自我反省,总统在决定空袭之前是矛盾的,他说的一句话是:“我们忽视了汉默这样的英雄,同样是一种悲哀。”
但只是一种有限的触及,总统还是下达了空袭的命令,如果不是史丹利和梅森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那么整个恶魔岛就完全被摧毁。而当这个任务最终完成,对于国家来说是化险为夷,但是对于个人来说呢?汉默终于还是在坚守原则中死去,梅森以“蒸发”的方式消失在人群中,史丹利和怀孕的女友重逢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回到了个体意义的自我世界中,但是在所谓的国家叙事中,依然有着谎言,有着不公平,有着被封尘的历史,而那张最后从偏僻教堂的空心椅腿中得到的秘密,或者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它永远只是一个戏谑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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