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30《七面人》：没有悬念的“他是谁”
“写影·1975”观影过程中香港那批活跃在上世纪70年代的明星已经有些熟悉了，在这部电影中，姜大卫登场，陈观泰登场，李修贤登场，编剧倪匡也“登场”，在大家在邵氏电影中纷纷登场，不熟悉的反倒是导演鲍学礼。
鲍学礼是江苏人，出生于南京，1949年到台湾之后半工半读，进入到了台湾电影制片厂印片间工作，在台湾工作六年后赴香港出任邵氏公司的摄影师，在这三年时间里他主要为岳枫、张彻担任摄影。1970年开始他升为导演开始了电影导演生涯，处女作是《太阴指》，《七面人》就是在这期间拍摄的电影，1977年脱离邵氏回到台湾，成为燕升等公司的导演，拍摄了《万箭穿心》、《的士司机》、《二等兵》等电影。从大陆到台湾，再从台湾到香港，最后回到台湾，鲍学礼的电影人生是迁徙性的，和他辗转的多变人生相比，导演的电影几乎都寂寂无声。
第一次观影鲍学礼的电影，这是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而这种过程似乎也注解了《七面人》的某种隐喻。倪匡编剧的这部电影和邵氏的其他消费型电影一样，剧作粗枝大叶，人物扁平单一，剧情缺少变化：曾勇、曾敢押运的镖车在半路被劫匪劫走，而且在争斗中七人死亡，包括女人和孩子，保安队的罗队长赶到事发地点，劫犯早就逃之夭夭，三万大洋下落不明，保安队把现场昏迷的曾勇当成嫌疑犯，最后屈打成招变成了凶手，但是曾敢为了证明弟弟是冤枉的，寻找传奇人物葛亮，而葛亮为了维护正义出面帮助兄弟寻找真正的凶手：罗队长暗暗勾结土匪高野和土豪黄雄生，设计让曾勇成为替死鬼。但是在三个人准备分赃时，罗队长杀死了黄雄生和高野，独吞三万大洋，最后葛亮出现，罗队长的如意算盘落空，曾勇和曾敢兄弟的冤情得以昭雪。
| 导演: 鲍学礼 |
身为保安队长却勾结劫匪陷害无辜兄弟，这显然是正义的陷落，而葛亮作为传奇人物，行走江湖行下正义，反而扮演了正义者的形象。官方和民间，正义和邪恶，就这样在这部电影中完成了一种逆构。而实际上这样的题材在追求娱乐目标的邵氏电影中比比皆是，但是这部电影所具有的亮点就在于片名所示的“七面人”：开场面具的变化就是一个象征，姜大卫所饰演的就是神秘人物葛亮，但是他并不直接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他是饭店的“老油棍”，是放高利贷的“钱百万”，是街头行乞的“小赖子”，是出入妓院的“杨大少”，是假冒督军身边的陈副官，是武功高强的“独眼龙”，加上他真实身份的葛亮，一个人扮演七个角色而成为“七面人”，葛亮为了查明真相、寻找正义、解救无辜，就是通过这七个角色的来回变化来完成的，尤其是其中的“小赖子”和“杨大少”，可以利用身边不同的人获得的线索，是“七面人”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角色。
“七面人”是将真实身份隐藏起来，以戴着面具的方式实施行动，这种真与假的转换在电影叙事中具有极大的空间，而且富有深意的是，镖车被劫这一案件也是通过“面具人”而被遮掩的，当三万大洋的镖车被劫，当随行的七人被杀，戴着面具的凶手自然构成了悬念，它和“七面人”形成了对应，并构成了案件真与假的双重悬念。但是这个具有极大空间的故事却完全被窄化了，当曾勇面对死刑告诉曾敢，只有葛亮能够替自己伸冤，于是曾敢便四处寻访葛亮，“七面人”作为悬念也从这里开始，无疑，这个悬念具有的吸引力也就在它是未知的，“他是谁”是一个可以积蓄观众思考和想象的问题，但是鲍学礼却在电影开头就揭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葛亮正在和傻姑“白花”在户外玩耍，听到消息后立马回到了饭店，然后偷偷完成化妆，这便成为了“老油棍”，此时曾敢正好在店里打闹要找知道葛亮信息的“老油棍”。曾敢不知道老油棍就是葛亮，这是剧情里的“面具”，但是在观众那里，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没有悬念的故事。
彻底向观众敞开，“七面人”也便完全不具悬念意义，除了葛亮自己在面容的不断变化中体验着这个游戏的快感，对于观众来说一切变得乏善可陈。而且，除了小赖子和杨大少获得了有用的线索，除了陈副官延迟了对曾勇死刑的处决，其他几个身份对于案件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尤其是独眼龙，人物设置和作为正义化身的葛亮又有什么区别？而且在寻找劫镖过程中左腿负伤的嫌疑人时，独眼龙更是直接掀开被怀疑者的裤子查看左腿是否负伤，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七面人”成了一种表演，同样，蒙面人劫匪本该是另一个悬念，结果也和“七面人”一样迅速揭掉了面具，出场的就是高野，他的左腿也因此受伤，而他背后的罗队长也没有悬念地浮出水面，黄雄生虽然没有参与劫镖，但是他也想分得一碗羹，所以无论是案件本身，还是凶手和葛亮的身份，都在“我是谁”的问题面前轻易提供了答案。
不仅留下更多空间的叙事被这种答案直接明示的故事所破坏，而且电影的逻辑也毫无道理：大洋三万元被劫，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就可以给曾勇定罪？曾勇和曾敢已经被压到了刑场，这个判决难道不向上级汇报，致使出现了另一个假冒的陈副官？关押死刑犯的牢房应该无比森严，但是葛亮为什么能轻易进入而且还完成了劫狱？最后罗队长想要独吞被葛亮阻止，葛亮让罗队长回去说高野已被“就地正法”，罗队长也是团伙之一，葛亮竟然放了他，这又何来正义？种种逻辑上的问题反而变成了一种疑惑，也许这部电影也是在反对“七面人”所构筑的复杂身份、多面人生，最后葛亮逃离风尘女子苏苏的呼喊，而和傻姑白花一起“私奔”，不正是他告别“七面人”而追求简单生活的一种表达？
《七面人》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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