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30《神正论》：上帝的恩典点亮了理性
人们会首先提到的问题是：恶从哪里来？既然有上帝，何以会有恶？倘若没有上帝，何以会有善？
——《就恶的起源论上帝的正义与人的自由》
“首先”的问题看上去就是作为人自然而然会想到的问题，这是一个关于恶的问题：当恶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当恶就是现实存在，它从何而来？恶无疑就是和人有关的恶，而人作为上帝的创造者，必然和上帝有关：上帝是恶的原因？当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上帝也创造了恶？当上帝是恶的原因，当上帝创造了恶，为什么还会有善？或者从另一个层面来理解：既然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既然上帝是世界最高的善，为什么还会有恶存在？恶是一种偶然还是必然？
实际上讨论恶从哪里来的起源问题，首先要解决的恰恰是恶是什么的问题，而恶是什么也必然牵涉到善是什么？谈论恶和上帝的关系当然也必然要谈论善和上帝的关系。莱布尼茨将这种讨论称为“神正论”，“神正论”就是莱布尼茨自己创造的合成词，它由希腊词的“神”和“正义”组成，这就充分昭示了作为柏拉图主义者或半柏拉图主义者的莱布尼茨致力于恢复柏拉图“正义”概念的一种雄心。在“前言”中，莱布尼茨就从他阐述“人类两个著名的迷宫”而切入“自由与必然”这一大问题。两大著名的迷宫，一是连续性和不可分的点的争论，这一问题涉及到无限性的思考，在莱布尼茨看来，这是一个让哲学家们费心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则是自由与必然的问题，这一问题几乎困扰了整个人类，或者说它关涉的就是人的自由问题，而这一迷宫首先出现的就是恶的产生和起源问题，与之相连的就是上帝的善，由此，这个问题形成了恶的起源、上帝的正义和人的自由这一连锁问题。
莱布尼茨强调，上帝的完善是一种大全整体的完善，就像海洋，是无边无尽地拥有的，而上帝完善的观念就在我们内心，上帝的完善就是我们灵魂的完善，但是我们只不过是上帝恩赐的水滴而已，它是秩序、匀称、和谐，它是绘画和音乐，“上帝，他就是秩序的全体，掌有匀称所出之真谛，创造出宇宙的普遍和谐。”一方面上帝的完善和灵魂的完善是全体和部分的关系，另一方面，一个人只有把所有的旨趣都投入到公共的善，才能抵达上帝的荣光，也就是说，只有维护整个社会的利益，才能实现个人的最大利益，只有完善自己才能使整个社会更善，这就是博爱和友善所呈现的虔敬。不管是人类灵魂的善只是上帝整体之善的一部分，还是人类从小善到大善抵达上帝的荣光，都是一种必然。但是人类时长被所谓的“懒惰理性”所左右，这种诡辩倾向于认为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未来都是一种必然，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所以采取了对一切漫不经心、听之任之的态度，甚至将及时行乐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也由此把罪恶看成是命运的必然。
莱布尼茨分析认为，有一种叫做绝对必然性，它是逻辑的必然性、几何的必然性、形而上学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性是不可克服和令人生畏的，因为绝对必然性并不存在于自由的行为中，甚至上帝自身，当他选择最好的世界，也绝非是根据绝对必然性，上帝的选择是根据自然律，是建立在事物的适宜性之上的，“其意义介于几何学的真理、绝对的必然性和任意的命令之间。”绝对必然性指向真理，但是这是一种必然性的真理，或者称之为“永恒真理”，人们如果对其进行否定便必然导致荒谬，因为绝对必然性的反面就蕴涵着矛盾。逻辑的、几何的、形而上学的绝对必然性之外，是道德的必然性和物理的必然性，而物理的必然性又以道德的必然性为基础，它是以有智慧的人做出的、与智慧相称的选择为基础的，这种必然性指向的是自然界的秩序，进而产生出一些普遍的规则，上帝就是把这些规则放进他所创造的事物之中，物理必然性的真理是“实证真理”，它是上帝赋予的自然界的规律，也是依赖于这些规律的东西。
永恒真理和实证真理都是理性真理，由此莱布尼茨对人类的理性进行了分析，在他看来，理性并不是人们的意见和议论，也不是人们业已形成判断事物的习性，他提出了关于理性的经典定义，理性“是那种存在于诸多真理之间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联结”，理性不同于经验，不同于依赖于感官经验的真理，而是将经验提供的真理关联起来，从而得出综合的结论。既然理性是超越感官经验的综合，是各种真理的联结，它和上帝以超常方式启示出来的真理并不矛盾，或者说理性特别的就是“人的心灵无序借助于信仰之光而能够自然获得的真理之间的联结”。这里就进入到了“信仰与理性的一致”的论述中：信仰的对象是上帝启示的真理，它是超乎理性的，是上帝才能完成的奇迹，它所依赖的是普遍的和谐和事物的无限性具有的清楚明白的知识，所以这一种真理永远也不可能与理性相矛盾，这就是它们的一致性，而且，“我们可以断言：因上帝的恩典而点亮了的真正的理性，同时也就是信仰和爱的胜利。”
| 编号：B35·2250414·2285 |
否定了人类听之任之、漫不经心的“懒惰理性”，否定了自由存在于绝对必然性之中，莱布尼茨将理性和信仰置于“一致性”之中，可以看做是讨论“神正论”的一个预设，当理性服务于信仰而不是与之对立，当理性和信仰都体现了一种权利，那么在恶的问题上，理性的自然之光和信仰的启示之光也会交给人类有关上帝和人的种种东西。这就来到了恶的性质问题，有人认为，整个过实在中就罪的本身来说，就是上帝的作品，所以上帝不仅是罪的物理原因，也是罪的道德原因；也有人认为，人受到诱惑而具有了原罪，原罪殃及了整个人类从而使人类陷入在犯罪的必然状态中，上帝知道人经受不住诱惑，他这样做是不是制造了罪？继而有了一个可怕的判断，上帝被唯一的子给了整个人类，从而成为了人的救赎的唯一作者和主人，但是他所拯救的只是极少部分的人，而大部分的人被抛给了恶魔，恶魔便永久地折磨他们并且让他们诅咒创造者。
提出前定和谐理论的莱布尼茨面对这种种对上帝的质疑，阐述了“神正论”，他认为，世界是偶然事件的集合，但是我们必须在自身包含着世界存在理由的实体之中寻找世界存在的理由，而这种实体就应当是必然的和永恒的；世界存在的理由也必定是有理智的，只有理智才能在偶然的现存世界中找到可能得世界，并确定一个并使之现实存在，这个现存实体不可能是任何别的东西，只能是具有这些可能世界观念的理智，确定的现实存在也不吭是别的，只能是做出选择的意志的行为——如果说能力相关的是“存在”，那么理智相关的就是“真理”，意志相关的则是“善”，而上帝正是按照他的意志创造了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世界，这就是前定和谐论。这是一个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世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上帝用他的理智和意志所创造的世界就不应该有罪，不应该有苦难，或者说恶就不应该在这个最好的世界里存在。
莱布尼茨责任为，这是上帝选择的最好的世界，最好的世界的标准是：“只有所有事物都一无缺失，所有允许的事物都一一造了出来”，最好的世界就是最完满的世界，是一无所缺的世界，当然恶也必在其中——他举例说，带酸、辣和苦味的食物长长比起糖果来更让人获得快感，阴影可以使得色彩更鲜亮，不和谐的音可以使和音更突出，悲剧更让人催人泪下，生过小恙的人才能因为有足够的健康而感激上帝，所以，“小恶让善更能为人看清，或者说能够让善更大一些，这不就是最经常看到的恶的必要性吗？”恶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恶会产生更多的善。恶是善的必要性存在，所以恶也就具有了必要性，这种必要性也就使恶在起源具有了意义：恶是形而上学的恶，是物理学的恶，是道德上的恶，形而上学的恶是一种不完满性，物理学上的恶是苦难，道德的恶则是一种罪——虽然物理学的恶和道德上的恶不是绝对必然性的体现，但是它包含的就是可能性世界，所以恶进入其中，所以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世界也就包含着恶，所以上帝允许恶存在。
上帝允许事物一无所缺地造出来，上帝允许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世界有恶存在，所以上帝“允许”恶，这种“允许”在莱布尼茨看来就体现了意志的本性：意志关乎的善，意志分为前件意志和后件意志，前件意志是指“去做某些同其所包含的善成比例的倾向”，它是独立的、超然的，是从善的接纳能力方面分别考察各种善，从前件意志来说，上帝倾向于一切作为善的善，倾向于作为单纯意义上的单纯的完满性；而后件意志要求的是完整和无误，它的规则是：“一个人只要具有一定的能力，他就永远不会不去做他意愿的事情。”后件意志是最后的、决定性的，但是是由前件意志在冲突中产生出来的，所以说，对于上帝来说，他先是意愿善的东西，然后是意愿最善的东西，善是抵达最善的目的的手段，恶在其中，也是为了抵达最善的目的，“就像我们播下的种子在其萌芽之前先行霉烂一样。”所以在不违背“最善者规则”之下，上帝“允许”犯罪，也“允许”恶，允许的意志就是为了实现将一切作为善的善的前件意志的后件意志，“当上帝允许恶时，那就是智慧和美德。”
既然允许恶，上帝也必然在人堕落后重新创造人，“因为上帝的知识能够使未来者成为当下者，从而无需上帝收回成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上帝的这种允许的后件意志也体现了恶的本质，“善产生于完全的原因，恶则来自某一缺陷。”所以上帝安排了一切，这也是最好的世界的一部分，也是普遍和谐建立的世界，“整个世界同上帝至上智慧的一致，上帝创造的作品是我们能够设定的最和谐的东西。”从前件意志到后件意志，从善到最善，恶其实作为上帝前定和谐的一部分，也意味着一种秩序的安排，这种秩序既是可能得顺序，也是认可的秩序：始祖犯罪而具有原罪；原罪导致后代堕落；耶稣基督拯救人类；一部分人藉着恩典获得最终的信仰；其他人则没有恩典继续犯罪从而受到永罚。所以对于选择了最好世界的上帝来说，恶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就是顺序中的一环，就是抵达最善的“允许”，这一切处处体现信仰的意义，“没有什么像上帝的智慧那样崇高！没有什么像上帝的判决那样公正！没有什么像上帝的神圣性那样纯粹！没有什么比上帝的善更为博大！”
对上帝的信仰是一种启示之光，那么人类的自由如何在这种信仰的必然性中实现？人类的自由是什么？看起来自由是和必然性相违背的，自由就是打破必然性、规定性，但是在莱布尼茨看来，自由的条件既表现为一种自发性，“通过这种自发性我们予以决断”，更是一种理性，而理性是和信仰一致的，所以满足了自发性和理性条件的自由也是一种必然的选择，它是在一种不完满性的选择，却是由上帝的恩典之光照亮，“上帝的王国，智慧的王国，其实就是理性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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