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7身体里的省略号
世界没有等你
就开始了。
——丽塔·达夫《出生》
夏天是闷热的,比夏天更闷热的是被口罩遮蔽的生活,隔阂于外界,仿佛热的呼吸就在内部运转,然后是更热的呼吸,是最热的呼吸,即使解开,也是有限的深呼吸——在被包容的世界里,甚至连言说和对话都带着无法降落的温度,热情而丧失了冷静。
世界的确没有在我准备好了的时候开始,比出生更猝然的是疾病的到来。但是,它果真是猝然而至的?起初是牙痛,上和下在一种必须错位的咬合中运动,谨慎而小心;之后是乏力的感觉,沉睡而醒来,也必须保持着昏聩的状态;之后是器具意义上的自我检测,红色的线柱终于往上窜到了意想不到的数值;行走出汗的短暂时间里去药店买了药,像是撒了一次大慌;药喝下去和服下去,汗出了却又收了回去,体温降了又反弹……终于还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挂号、验血,等待结果——最终却无大恙地配了药,等待着身体自我修复。
不是猝然,是一步步走来,是一层层递进,在未明确原因的情况下,只有表象存在着,对症下药也变成了一种空无。未知的疾病,当然是一个问号,可是在这即将出发的日子里,在按下了冒号之后,必须擦除前进的方向,当行程受阻,关于身体,太多太多的省略号成为今天、今天之后的明天、明天之后的未来不可预知的结果。但是六月分明变成了一种身体里必然的劫:去年的此时,不也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开始疼痛?不也是在未知的原因中猝然难受?那是一双脚的病态呈现,“左脚是过去,右脚是未来,它们一起踩在现在的位置上,无骨的身体怎么可能平衡?”左脚和右脚以不平衡的方式登上15楼的舞台,仪式也是形式,形式却变成了预兆,六月之后的七月,七月开始的半年,甚至半年结束之后的2021年,何来顺心?“一只脚必须停留在过去,一只脚必然迈向未来,而现在之时,无骨的身体变成了无辜的身体,它被撕裂在现场,再无坚硬的骨骼,再无倔强的血液,再无自由的神经,甚至,再无身体本身。”
无辜的身体再次在这个六月上演,夏天总是一次次病了,在取消了出行的那个冒号之后,是不是就此会画上句号?冒号是开始,句号是结束,中间是一个展现书写过程的地带,在这个地带里,是比热更热的呼吸,是疼痛还在延续的错位,是未知带来的焦虑,甚至是在年复一年的规律中不敢怀想的下一个六月。所以没有开始,所以没有终结,所以只有身体里不断被延长的省略号——身体是一篇文,它以应景的方式成为高考的一份生动答卷:“有人把得与失看成终点,有人把得与失看成起点,有人把得与失看成过程。”有人和有人之外,是一个确切的人,是一个真实的人,是带着热度、难受、焦虑的身体的人,是充满了未知省略号的人。
身体容纳了省略号,省略号主宰了身体,可以将这样一种状态命名为辩证,就像得与失,得之失之,得之不失之,失之不得之,排列组合中,是不同的现实,不同的状态,不同的方向,也是不同的身体。但是,得失之中,总有些东西是必然的,从一个冒号开始,到一个句号结束,在写满了省略号的身体里,它的两端是固定的:从理想出发回到现实,或者从现实出发找到理想,当经历了一切,必然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里,所以过程即是结果,要么是得要么是失——永远不可能在得和失的过程里迷失,永远不会在所得及所失的辩证中变成虚无,因为周末夜晚的黑,“黑如黑之所能/黑如黑之所为/并非观念/亦非百分比/而是自然法则。”
距离“我们如此热爱句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不等待却也不消极的“与药及酒之关系”的探寻中,在让身体的省略号尽可能变成具体场景的转变中,静默是通向下一个出口的唯一办法,不得也不失:
既然变化乃时势,
人就会发现欲望,然后渴望
得到他们将学会
的分心。这是一种真正的失去。
但是,就在第一个
未变的时刻,
两具灵魂立于门外
(宽不过树篱的间隙;
他们怎么就错过了呢?)
并未多想。喧哗已然消退。
身前的静默
比无知更巨大。
——《诸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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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血碑》:时代的反噬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