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6-07 《野战排》:当自己成为内心的敌人

“献给在越战中牺牲的士兵”,这是最后的献辞,当泰勒乘坐直升飞机离开,当俯瞰的战场还是硝烟弥漫,当死亡还在那里发生,谁是那些牺牲的士兵?谁来为他们的死做一次献辞?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因为战争已经发生,正在发生,还将继续发生,牺牲不是暂时的状况,它和战争一样,是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词语。这不是最后的结局,也不是呼应最先的开始,“欢度青春。”《传道书》上的这句话写在前面,在战争的牺牲到来自己,这不是对于青春的颂扬,不是对生命的礼赞——最后和最先,其实都指向同一种结局:青春就是一种牺牲。

所以,当牺牲注解在青春里的时候,它就是一个意义:死亡。当直升机的机舱打开的时候,当泰勒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以一名新兵的身份来到越南战场,其实就已经打开了死亡的大门,下来的是“欢度青春”的年轻士兵,而送上飞机的却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却是再无法醒来的战士,生和死就在那一扇打开的门前擦肩而过,对于泰勒来说,这硝烟弥漫的战场,这沙尘遮蔽的世界,是陌生的,是茫然的,甚至是恐惧的。

一个放弃了大学生活的年轻人,为何要选择上战场?泰勒说:“在大学里什么也学不到。”所以放弃变成了离开,离开变成了拥抱,战场是另一所大学?战争是另一种人生?泰勒的选择是对于“欢度青春”的诠释,而这种诠释的意义是让自己在转身中成为另一个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并不是只是转身可以实现的转变,并不是只是背上枪就可以满足的愿望,那些经历过生死的人对泰勒说:“欢迎来到越南。”看上去轻松的微笑,却是一种自我欺骗,当泰勒行军在潮湿的密林中,当泰勒看见已变成骷髅的越南士兵,当泰勒被压抑地透不过气,他终于在死亡面前呕吐起来,他终于在给祖母的信中说:“这个地方就像地狱。”

: 奥利佛·斯通
编剧: 奥利佛·斯通
主演: 威廉·达福 / 查理·辛 / 汤姆·贝伦杰 / 凯斯·大卫 / 凯文·狄龙 / 更多...
类型: 剧情 / 动作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 英国
语言: 英语 / 越南语
上映日期: 1986-12-19
片长: 120分钟
又名: 前进高棉(台) / 杀戮战场(港)

欢迎来到越南,就是“欢迎来到地狱”,这是泰勒来到这里收到的第一句吊诡的献辞,地狱在泰勒面前展开,不是游走在脚边的毒蛇,不是爬上脖子的红蚂蚁,不是咬住腮帮子的水蛭,自然环境的恶劣只需要克服,那晚暴雨中的行军,泰勒负责值守,密林中根本没有让人休息的地方,但是在适应了环境之后,泰勒似乎也能够闭上双眼。闭上双眼是不见,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才发现地狱的残酷并非来自那些毒虫,那些暴雨,那些密林,甚至也不是来自用子弹说话的北越士兵。

对于来到越南战场的美军士兵来说,他成为一名战士就是成为了另一个自己,他必须站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必须面对生死未卜的命运,所以他们的敌人就只有那些北越士兵。当他们深入柬埔寨边境的时候,他们手上的枪随时瞄准那些敌人,他们的子弹随时射向他们,当然,在这样一种敌我状态下,他们自己也随时可能被对方的子弹射中,被炮弹击中,当他们战死在战场的时候,他们就是牺牲的士兵,他们也就完成了“另一个人”的命名。

身上带着女友照片的胖子死在夜晚的激战中,发现地图的黑人在爆炸中失去了手臂,找不到的曼尼最后发现被杀死在那一棵树上,小尊在山谷埋伏中被刺死,宾尼在最后的肉搏中被打死……死亡总是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有过叫喊,有过疼痛,有过挣扎,但是都不及死亡到来的时间更漫长,而他们都死在北越士兵的手上,他们都可以在国家的荣誉榜上成为“牺牲者”。所以对于泰勒来说,这一种死亡对应的才是敌人,才是远赴越南战场真正的牺牲,所以,“死亡到底有多遭,有多久?”的疑问是泰勒对于死亡的一种本能反应。

《野战排》电影海报

战胜这种死亡恐惧,或者也是接近牺牲的一种准备,他看见骷髅吐过,他看见战友死去哭过,他骂过“这里简直是地狱”,所以他学会了在紧急情况下拉下地雷的安全栓,他学会了用吸食毒品来麻醉自己,他学会了面对手无寸铁的越南村民用子弹射向脚下的方法来战胜恐惧,甚至在最后激战中,他学会了判断形势,他学会了眼疾手快,他学会了孤军奋战,冲出弹坑的他,以无所畏惧的勇敢向面前的敌人扫射。

是的,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他不再有地狱中的感觉,他不再害怕子弹的无情,甚至不怕成为一个牺牲者。这是泰勒成为另一个人的过程,但是仅仅是这些,似乎还无法让战争变得残酷,残酷的是生命本身变成一种游戏,残酷的是自己的战友变成敌人,残酷的是牺牲者变成了谋杀者。当曼尼在失踪之后变成牺牲者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仇恨都变异了,那个和曼尼死亡地点很近的越南村庄成为另一个战场,而那些无辜的村民似乎又成了杀害曼尼的凶手。

村庄还没有被战争完全破坏,这里还有苦苦支撑的村民,还有不曾被屠戮的牲畜,甚至还有深藏着的粮食,但是也发现了武器,于是美军怀疑他们和北越有染,于是要让他们交代情报,于是他们变成了潜在的敌人。那个只留着一只眼睛、一只脚的村民总是带着不舒服的笑,泰勒朝他脚下射出子弹,是为了抵抗内心的恐惧,但是宾尼却把他看成是杀害曼尼的敌人,愤怒中,他用枪托狠狠打向他,倒地、流血,那鲜血溅了泰勒一脸;那个苦苦求饶不要杀了那只黑猪的妇人,因为厌烦,巴恩用枪朝她开了三枪,当妇人的女儿悲痛哭喊着,巴恩又将枪口指向了她;那些小女孩被他们拉到旁边,脱了裤子就要强奸……这一幕幕被泰勒看在眼里,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那些哀号的村民,似乎都成了他们的敌人,而这样的行为和屠杀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战争还有什么道德和法律?

出来制止的是泰勒,是奕礼,“他们是人,你们就像畜生!”这是泰勒面对那些意欲强奸的战友的怒骂,而奕礼用拳头打到了用枪口对着女孩的巴恩,两个人互不相让,拳打脚踢中似乎变成了敌人,奕礼要制止这种屠杀,因为这是非法杀戮,在任何战争中都不允许这样灭绝人性的行为。激烈的争吵和打斗终于变成了仇恨,巴恩很可能因此被送上军事法庭,他的一句“真他妈像华盛顿的政客”便把奕礼放在了敌人的行列。

这是一种泛敌人化的仇恨,就如小尊所说:“这完全失控了。”失控是奕礼和巴恩的派系斗争,是战场上的相互指责,更是用应该射穿敌人的子弹射向了自己人。在那一次执行任务时,喜欢独来独往的奕礼一个人潜伏到越军的侧翼,当他杀死了突破防线的士兵返回的时候,遇到了“接应”他的巴恩,奕礼先是一阵惊喜,但是当看到对面的巴恩拿起了枪,将枪口对准他的时候,他的目光里是不解,还没有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巴恩仇恨的子弹就已经射向了他。“他死了,被他们打死了。”这是巴恩回来遇到泰勒说的话。

死在北越士兵的枪口下,奕礼就是一种牺牲,但是当直升机把泰勒、巴恩运出现场的时候,在空中的泰勒却发现奕礼并没有死,而是在逃命,身后是大批的越南兵,巴恩说他被打死了为什么还在敌人的前面?泰勒的疑惑终于从巴恩的目光中发现了真相:是巴恩杀死了奕礼——尽管他被越南兵追杀,尽管他伤痕累累,最后终于倒在了地上,在倒下之前,他伸出了手臂,他仰天呼喊,似乎在叙说一种屈辱,似乎在证明一种卑鄙。

倒下而死亡,被命名为牺牲者,但是在泰勒看来,这却变成了另一种牺牲,另一种死亡,“我分不清谁对谁错了——我们竟然在自相残杀。”但是当回到营地,当他告诉别人是巴恩杀了奕礼的时候,在门口的巴恩用一句话回答他:“我就是现实。”这个中枪七次而不死的人,这个脸上都是伤疤的人,这个用灭绝人性的子弹杀死同胞的人,控制了所有的现实,所以当泰勒忍无可忍冲向他的时候,却是被轻易打败,拿一把锋利的匕首留在泰勒脸上的伤口似乎在告诉他:“现实是无情的,唯一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当那些无辜的村民成为敌人,当自己的战友成为敌人,还有什么牺牲者?它是野蛮的,它是残酷的,它是人性扭曲的,它是道德沦丧的,就如这场战争,泰勒的疑问是:“我们都是无名氏,我们一无所有,却要为所谓的自由而战,这是可怕的政治。”战争,以政治的名义区分了敌我,但是当敌人变得泛化,当自相残杀正在发生,政治是不是就是一种骗局?而在这样的骗局里,滥杀无辜无非是一种借口,谁都可以拿起武器,谁都可以射出子弹,谁都可以制造流血,而逃避这一切的唯一办法,就是能够活着,“你只要活着离开。”这是金最后离开战场时对泰勒说的话,活着是生命的唯一状态,当然不是像巴恩一样为了保全自己杀死同胞,而是去寻找到生命的意义。

那一场激战之后,泰勒活了下来,巴恩活了下来,他们似乎可以离开死亡,但是站起来的泰勒,拿起了枪,走到巴恩面前,在听到巴恩说“快给我找军医”之后,向着他射出了三颗子弹,是的,那三颗子弹原本可以射向北越兵,却射向了自己的战友,但是对于泰勒来说,这是一种对于奕礼之死的复仇,这是对于泯灭人性行为的打击,这是一种以暴制暴的极端做法——巴恩也是敌人,当杀死了巴恩,当因为受伤离开战场,泰勒内心的一个声音是:“我们不是对抗敌人,而是自己”。

这才是这场残酷的战争带来的另一个自己,自己是敌人,自己射向自己,自己打死自己,所谓牺牲,也就是用一种死亡让自己活下去,就是在内心的呼喊中听见生命的搏动,“剩下的时间要去寻找生命的意义。”或者是压抑的世界里的一抹亮色,或者是悲剧舞台上的一种期盼,或者是死亡故事里的一种救赎,泰勒离开,是另一个人的离开,泰勒回家,是另一个人的回家,泰勒不死,也是另一个人在人性意义上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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