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11《巴黎不见了》:我们都在游戏中
先看了《巴黎不见了》,之后才是《北方的桥》,当一个完整的故事隐藏在身后,打开的剪辑版无疑像是进入了一个云雾之中的迷宫:她从卡车上下来进入巴黎,她坐在长凳上吃面包,她购买了开凯旋门的明信片,她到底是谁?她骑着摩托车漫游,她施展她的功夫,她用望远镜观察,她到底是谁?当两个女人一起走在巴黎的街道,一起在边拆边建的建筑旁,一起变得迷惘,她们又是谁?
她和她,其实处在一种无名状态中,只是在片段中呈现,当然无法构成完整的叙事线索。当在这样一种无名和残缺的状态下观影,就像闯入了一个游戏,甚至连游戏的规则都不知道。所以观影是一种痛苦,仿佛在影像的游戏中失去了解读的可能。但是即使《北方的桥》被观影,她和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她们在一起有了线索,重新回到《巴黎不见了》的影像里,也绝非是一种对母体的简单切割,对完整的故意破坏——与其说,雅克·里维特将《巴黎不见了》看成是《北方的桥》的一张草图,不如说是对《北方的桥》那个游戏的一种注解。
“1980年十月或十一月,已经过去很久了。”《北方的桥》讲述的就是一个“过去很久”的故事,玛丽遇见了巴普提斯特,两个人在巴黎漫游,寻找意义或爱情,但是最后呈现的就是一个亟待新生的巴黎,而在新生之前它一定是“不见”的状态。在“不见”中,她们所遇见的一切都变成了未知,甚至被某种不详笼罩着,而这个未知和不详就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巴黎不见了》的画面完全是将《北方的桥》的镜头剪辑重组,甚至看不见雅克·里维特的章法,它显得混乱,它让人不安,它让故事也“不见了”。但是“不见”是为了见,从不见到见,或者从见到不见,推动这一过程的便是那个游戏,“高贵的鹅棋游戏,起源于古希腊,它通过投掷骰子,在桌面上移动完成游戏。”
导演: 雅克·里维特 |
鹅棋游戏是投骰子的游戏,是爬格子的游戏,但是游戏最重要的便是游戏规则,《北方的桥》中没有的旁白在《巴黎不见了》里变成了重要线索,男声和女声,说着鹅棋游戏的规则。棋盘上游63个数字,用骰子决定谁先开始,只要第一个到达63的终点,就意味着取得了游戏的胜利。看起来这个游戏非常简单,但是数字的骰子被规则决定着:如果落在迷宫的42号,则要接受惩罚,退回到30号的位置上;落在有桥的6号上,则获得奖励,可以移动到12号上;落在19号酒馆的位置,则要停止两轮;落在58号的坟墓中,则要付出代价,那就是重新回到起点;落在52号的监狱里,代价就是留在那里,直到被另一个人释放……还有在鹅身上的规则,“如果骰子的数字正好落在鹅身上,必须再移动一遍这个数字;如果步数又超过了鹅堡,则不得不往后计步;如果再次落在鹅身上,则要往后再走一遍……”
似乎规则也并不复杂,这种按照数字走动的跳跳棋非常常见,但是被规则控制的游戏,它背后则是规则本身的权力,“无论何时何地,游戏都存在着,它是欲望,它是暴力,它是权力的控制……”游戏无处不在,游戏规则无处不在,而在权力的实施中,或者权力本身也成为了游戏规则,拿破仑将鹅棋游戏引入,“他以南方人特有的雄风开始了鹅棋游戏”,但是他却在过程中作弊了——不仅仅是在玩游戏的过程中,书写的历史中也有过作弊,而这种作弊竟也变成了规则。权力之下的规则,显然是对游戏精神的破坏,但是这何尝不是新的游戏?而巴黎之见与不见,在玛丽和巴普提斯特的漫游中,是不是也存在着被阴谋控制的游戏?
玛丽到巴黎寻找爱人朱利安,和巴普提斯特循着地图发现坟墓、监狱、迷宫、桥的位置,就是在走这一盘鹅棋游戏,但是最后她死在了朱利安的枪口下,这一种不见便是爱情的消失,所以这个游戏是一个写给情人的游戏,“艺术胜过知识,额头胜过脑袋,奇迹胜过事实,那就是对恨的爱。”看起来是爱也可能是恨,而爱之恨、恨之爱,最后都变成了一种不见,最后出现的女声说:“你这个胆小鬼,我的爱会照顾你……”而男声的回应则是:“如果你的猜想明智,该责备我不敢说出的秘密,如果我的坦白会疼痛,你的美丽也让我有这种感觉……”男声和女声,并不是对于爱的阐述,其中的错位可能就是一个恨——玛丽最后死在巴黎街头,或许就是这种爱的惩罚。
巴黎是颓废的,巴黎充满了陷阱,巴黎是一个鹅棋的棋盘,也许会在迷宫里,在监狱里,在坟墓中,那个63号的终点也从来不会出现,在权力中,在阴谋里,巴黎不见了,爱情不见了,连规则也不见了。
《巴黎不见了》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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