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09《凌晨一点》:请把万物都叫醒
这是查理·卓别林和Mutual电影公司合作拍摄的第四部系列短片,风格依然是纯粹搞笑型的,在并无多少叙事的情况下,卓别林用27分钟时间完成了“一个人的戏剧”——除了最开始的出租车司机之外,所有的剧情都由一个人完成,而一个人正如“凌晨一点”完全属于黑夜的孤绝场景一样,在单数的世界里却找到了“对手”,在和“对手”你来我往中完成了一场战斗。
“凌晨一点”是不属于众声喧哗的时间,宽敞而空荡的寓所是孤独的空间,而从流浪汉转型之后成为中产阶级的夏尔洛,是以一个酒鬼形象出现的,时间、空间和人物形象的设定,为电影创造了新的可能:在一个众人皆睡、酒鬼独醒的时间,在一个从来没有他人的空间,凌晨一点到底会发生什么?起初是相互独立的两个人,出租车司机只是停着车坐在驾驶室里,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等待,而正因为等待,他成为了这场“独角戏”的第一个观众:夏尔洛从车窗上望出去,双眼已经迷离,伸出手来,已经不再灵活;从车窗外面试图抓住车把手,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终于触碰到了车把手,用了力,但是那只手忘记回到车内,于是手被架在车外,身子却在车内,车门如何能打开;几番努力,车门终于打开了,但是手上的东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摇摇晃晃下来,试图弯腰去捡,但动作已经不协调了,拿不住地上的东西,即使拿起来又掉了下去;最后捡了起来,车门的力又把他弹回到车里;又试着从车里出来,要付钱,车上的计价器不停跳动,最后停下来全都归零;付钱,却把另一只手上的香烟当钱放在了司机的手上;好不容易可以下车离开了,外套的一角又被自己关上的车门夹住了,以致寸步难行……
这一场下车的戏足足有三分钟,可见作为一名酒鬼要完成一套动作的难度有多大,卓别林完全展现了自己肢体的模仿能力,将一个醉鬼演得惟妙惟肖。而在夏尔洛要进入公寓时,最具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找不到开门的钥匙,门口的地毯下没有,旁边的盆景里没有,于是只好爬窗进去,但是爬窗进去之后发现钥匙在口袋里,于是又从窗户爬出去,然后拿出钥匙开了门——找到钥匙是为了开门,开门是为了进来,但是在进来了之后还要爬出去,再次用钥匙打开,过程和目的完全倒置了,这就是喜剧的一种叙事模式。真正开启“独角戏”的是在屋子里,当夏尔洛已经成为了迷失的酒鬼,当酒鬼的思维不再清醒,当酒鬼的动作不再连贯,那么在这样的状态下就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的意义是激活那些原本静止的物,它们各在其位,但是在夏尔洛的眼里,它们复活了,它们或者是自己行动的阻碍,或者是自己面对的对手。
导演: 查理·卓别林 |
物被激活,物也就成了夏尔洛眼中活动的人:它们是永远滑动的地毯,是地上狮子和大猫的造型,是楼上墙角的黑熊,是那张可以转盘的圆桌,是楼上有着巨大钟摆的大钟,以及现代设计的多功能床……夏尔洛踩在地摊上总是滑倒,被老虎和狮子的造型吓了一跳,又被黑熊吓到滚了下来,衣服被圆盘桌子夹住,整个人在奔跑,圆桌便快速转动,“从来没有见过转得这么快的一桌酒……”于是,手上的烟总是无法被点着,桌子总是无法停下,最为关键的是:永远无法顺利上楼。夏尔洛为了走上楼梯,没有重复的经历了九次爬楼:第一次上楼,喝了一杯酒,忽然就掉下来了;第二次上楼,身体向后倾,当然向上的力量被向下的身体牵制;第三次上楼,互相从扶手上滑了下来;第四次还是向后仰,不出意料地滑到第一级台阶;第五次冲到了最上面的台阶,却不想少了最后的力量,前功尽弃;第六次,背起旅行包,拿起登山镐,绑住登山绳,然后像登山一样沿着扶手向上攀爬,也是到了最后一级掉了下来;第七次从另一边楼梯走上去,忽然看到了气势汹汹的黑熊,吓得滚下了楼梯;第八次的努力竟然最后将地毯都卷了下来;第九次爬上了衣架然后跳到了楼上走廊,不想被大钟摆砸到又掉了下来……
最终脑袋被敲击了几次之后终于躲过,打开了房门,而现在夏尔洛面临的是另一个困难:如何将叠放在门后面的床放下来?门在旋转,自己被带进了旋转门里,当然看不见门背后的床;终于发现了,按下了按钮,门不再转动,但是床却突然砸了下来,那顶礼帽被床脚压在了下面,如何用力都无法抬起床脚;只好坐在床上开始躺下,不想床又反弹到门后,并且保持立着的姿势;又费力将它拉下来,床又以惊人的力量反弹回去;再压下来,床的一半悬在空中,用身体压下去也无济于事;忽然床又跳了上去,一番操作,床直接砸下来,而且床自己翻了个身,把夏尔洛压在厄兰下面;准备在床的反面睡上一觉,不想床又一次反弹……
无法走上楼梯,无法打开床铺,对于夏尔洛来说,“凌晨一点”的所有东西都在和他作对,它们都成了他的敌人,最后连浴室的喷头都没有让他省心,于是只好躺在了浴缸里,拿起枕头才开始入睡……27分钟是一个人的战斗,对于一个醉态的人来说,世界就是一场迷失的梦,而夏尔洛导演了一场将所有的物都激活的战斗,他既是个失败者,也拥有了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乐趣。
《凌晨一点》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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