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21《双星伴月》：一根油条的小人物人生
1975年2月8日，农历腊月廿八，距离除夕只有两天，而在香港电影市场上，这一天有三部电影上映，朱牧导演的《花飞满城春》、狄龙导演的《后生》和罗马导演的《双星伴月》，它们形成了香港贺岁的“三驾马车”，这“三驾马车”也恰好形成了一种“双星伴月”式的格局：《花飞满城春》的出片公司是嘉禾，《后生》和《双星伴月》的制作公司则是邵氏，“嘉禾贡献，最佳影片”和“邵氏出品，必属精品”既构成了竞争，也在“双星伴月”中营造了热闹的过年气氛。
《双星伴月》是罗马在邵氏公司指导的电影，从1957年加入邵氏后他一直担任次要角色，之后开始写作剧本，1973年再次与邵氏签约后开始执导电影，《阿牛》系列就是罗马在邵氏拍摄的经典电影，其中主要演员就是从新加坡归来一肥一瘦的“谐剧双宝”野峰及王沙，而《双星伴月》中的大傻和二叔公就是由野峰与王沙扮演，所以这部电影也可以看作是“阿牛”系列之一。1978年罗马离开邵氏自己组建了公司拍摄电影，也在这一年，在《双星伴月》中饰演阿娇的李菁也离开了邵氏，加入了罗马公司，李菁从17岁出道，是邵氏旗下的三大红人，1965年凭借《鱼美人》被封亚洲影后，而加入罗马公司之后她一心想在电影上大展拳脚，不想男友因病去世李菁备受打击，1983年母亲去世更是让她雪上加霜，之后李菁宣布退出了娱乐圈。
可以说，1975年的《双星伴月》是罗马在邵氏和野峰、王沙、李菁合作的一部更具纪念意义的电影。而电影片名中的“星”是一种衬托，“月”则是一种展现，“星”和“月”所构筑的结构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特殊的“三人行”的关系，但是和同年上映、由Robert Benayoun导演《虐并快乐着》所强调的西方式浪漫主义甚至乌托邦不同，这里的“三人行”所构筑的是一种基于中国传统的和谐关系，甚至更直接象征着真善美：从乡下来的阿娇说话耿直，性格刁蛮，这表现着一种真，她在歌唱上有天赋，被高志仁看中进入夜总会，歌唱事业得到大发展，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戴安娜”，被包装一新成为大明星，这当然体现了一种美，但是当戳破了高志仁的虚伪之后，果断离开了所谓的上流社会，这便是真；真善美在阿娇的身上得到了体现，而二叔公虽然一直强调经历过大风大浪，也看不起进入上流社会的阿娇，但是真诚和善良并没有改变，他还收留了离家出走的珊珊，最后被警察带走以“窝藏少女罪”收监，他也没有怪罪珊珊，这种真诚和善良所构成的也是一种美。
| 导演: 罗马 |
当然，这其中最具真善美品格的便是“大傻”，这个“阿牛”式的人物的性格在阿娇认清人性之后对他的评价中得到体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帮过我，一个是我的干爹，一个则是你。”干爹就是将她“栽培”成大明星的高志仁，这种帮助在阿娇看来就是虚伪的，是欺骗的，是有阴谋的，而另一个帮她的人就是大傻，“你才是真诚的，所以我回来了。”真诚让阿娇看清了人间冷暖，也让她感受到了大傻的可贵，于是，逃离了高志仁的阿娇，抛弃了所谓的上流生活，抛弃了大明星的风光，也抛弃了象征名声的“戴安娜”，成为阿娇的她又在公园的长凳上和大傻相遇，这是他们认识的起点，回到起点不是空间意义、地理坐标意义上的，而是真善美意义上的，也只有经历风雨看清冷暖，才能找到真正可贵的东西。
在这部电影中，罗马和其他香港电影不同之处就在于聚焦小人物的生活，虽然也是以娱乐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但是带着明显的社会意义。大傻、二叔公都没有具体名字，他们就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阿娇从乡下而来，她有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更像是边缘人的符号，而当她进入上流社会站上舞台之后，这个名字就被“戴安娜”代替了，这是一种对原始、淳朴生活的抹除；阿娇从乡下来，大傻是类似流浪汉的人物，二叔公则是江湖卖膏药的，在片头推出字幕的时候，电影就通过三人的镜头展现了他们的生活；在阿娇摇身一变为大明星之后，大傻和二叔公依然流浪在街头，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之后二叔公因为收留珊珊而被坐监，大傻甚至也想被人送进监狱，因为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之后他更是被邻居赶了出去，又回到了公园的长凳；这就是小人物的命运，而阿娇虽然成为了大明星，暂时脱离了那样的生活，但她无非是赚钱的工具，就像高志仁所说：“没有人会做不赚钱的生意。”所以“戴安娜”只是一个符号，甚至要阿娇知恩图报，阿娇便愤然离开了，重新又和二叔公、大傻开始了街头唱歌、卖膏药的生活。
看清人情冷暖，就是二叔公所谓的“世态炎凉”，但是三个人又回归到贫苦却和谐的生活，这就是罗马对小人物真善美的一种阐释，“我们三个人臭皮匠可以凑成一个诸葛亮，卖膏药，走江湖，四海为家。”这就是“双星伴月”所构筑的“三人行”和谐关系，而罗马聚焦小人物生活，是通过“油条”这一意象完成了叙事。在阿娇初来乍到的时候遇到了在长椅上的大傻，大傻给了饥饿的阿娇油条吃，并带她去了二叔公那里，阿娇在这里也暂时有了一个家；之后大傻总是买油条给她，虽然那时的阿娇心直口快，并没有把大傻的油条当作一个宝，但是大傻默默付出也不求回报；阿娇被高志仁看中被邀请到府上，肚子饿的阿娇想要吃的东西就是油条，但是高志仁没有油条，于是阿娇说：“这么漂亮的地方没有油条，说出来多丢人啊。”在阿娇成名之后，大傻几次去剧院门口找她都被看守赶了出来，于是他买了油条来到后门，让守门的大伯带进去，在一大堆鲜花中阿娇看见了这根特殊的油条，这一下子勾起了她的美好回忆；最后阿娇逃离了高志仁，再次找到大傻的时候，大傻将手上的油条一分为二给了阿娇，生活回到了起点，也证明了最美好的东西一直没有离开。
一根油条承载着记忆，包含着情感，更是小人物身份的象征，被一根油条串联起来的小人物人生是卑微的，是困苦的，是居无定所的，但也是富足的，快乐的，就像电影中顾嘉辉创作、阿美娜主唱、《热情的沙漠》曲调的那首歌一样，“我登山峰欣赏香港……”拥有真善美的小人物反而在高处俯视着这个冷暖世界。
《双星伴月》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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