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30 《天生杀人狂》：唯一除掉恶魔的方法是爱

当杀死梅乐莉暴力的继父，烧死了懦弱的母亲，他们对年幼的弟弟凯文说：“你自由了。”当在餐厅里杀死那些顾客，米基高声喊着：“没有人能违背天意。”当在狱中面对摄像机，米基回答为什么杀人时说：“这是命运，你知道的，没人能阻挡它，没人。”当越狱之后即将杀死记者韦恩的时候，米基说：“你是我最后要杀的人，杀了你以及你代表的声明。”

他们举起枪，他们射出子弹，愤怒或者狂喜，其实都写在脸上，在每一种快感变成血液迸射出来之后，他们都要亲吻对方，然后说：“我爱你。”混和着暴力和爱欲，夹杂着死亡和疯狂，那一幕幕杀戮游戏发生的时候，他们是在制造血腥，还是在颠覆规则？他们在击碎制度，还是在编织暴力？死和生命有关，那么，杀人是不是可以用爱的名义去毁灭别人的生命？“Natural Born Killers”，当一切的杀戮都带着天生的痕迹，死是不是也成为一种必然？

米基的两句话似乎可以作为一种解读，一种是：“我纯洁的一刻胜过你的谎言。”这是当米基被抓住入狱一年之后，面对电视记者韦恩的采访而说的；另一句是“唯一能除掉恶魔的方式就是爱。”这也是接受电视直播时袒露的心迹。这是坐在镜头前的米基说出的杀人宣言，前一句指向以韦恩为代表的社会制度，纯洁和谎言构筑了对立关系，按照这样的逻辑，杀人者，或者天生杀人狂，其实代表着另一种纯洁，他们反衬着制度的一切丑陋和欺骗，而制度可以是韦恩为代表的媒体现实，也可以是以杰克为代表的司法规则，如果按照这样一种解读，梅乐莉和米基大开杀戒，为的就是反抗社会的黑暗和暴力，用天生的杀人欲望来展现自我的纯洁。

是的，他们一开始就杀死了梅乐莉淫荡而暴力的继父韦德，这是一个隐喻，继父这样一种身份既意味着父权式的统治，同时也意味着对于他们原本生活的改写。无从知道梅乐莉的童年生活，但是当继父成为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梅乐莉的生活变发生了变异，但她准备在夜晚出去和朋友看一场电影的时候，楼下的艾德拦住了她：“不准穿妓女装出门。”语气是父亲的严厉，但是那只手却偷偷摸到了梅乐莉的屁股。暴力的父亲，淫欲的父亲，那个懦弱的母亲根本没有任何地位，也就在这样一种变态的家庭里，弟弟凯文问出了一个童言无忌的问题：“我的姐姐是不是我的妈妈？”所以当托着50公斤滴血的牛肉来到梅乐莉的家，当两个人在楼梯上下看见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对于父权的反抗。

在龙卷风到来时抢走了马，在夜晚联手杀死了正在看电视的艾德，继而烧死了在床上的母亲，这便是米基和梅乐莉走向杀手之路的第一步，“凯文，你自由了。”这是梅乐莉对睡梦中醒来的弟弟说的话，而这一句话似乎也是对于梅乐莉自己说的，在这个变态的家庭里，在这个被暴力统治的生活中，自由是一种天生的欲望，也是反抗制度后必然的归宿。而从家庭走向社会，那扇门被推开的时候，他们就是要和各种不合理甚至黑暗、丑陋的制度为敌，就是要杀死所有在制度里的人。

	导演: 奥利佛·斯通 编剧: 戴维·韦罗兹 / 理查德·卢特考斯基 / 奥利佛·斯通 / 昆汀·塔伦蒂诺 主演: 伍迪·哈里森 / 朱丽叶特·刘易斯 / 汤姆·塞兹摩尔 / 汤米·李·琼斯 / 小罗伯特·唐尼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 纳瓦霍语 / 日语 上映日期: 1994-08-26(美国) 片长: 118分钟 / 122分钟(导演剪辑版) 又名: 闪灵杀手 / 天生杀手

警察是维持社会秩序的最大力量，也成为社会制度的符号，所以当他们杀人，警察追捕，他们反过来又杀死警察，这便成为一种循环过程，而其实他们在杀人过程中，其实把警察当成是一种集体符号，也就是说，不管是一个警察还是多个警察，不管是追捕他们的警察，还是无关的警察，他们只要见之变杀之，这也使得他们的杀人行为变得盲目而冒险。而其实，这种对于敌人的泛化方式恰好解释了他们不可遏制的杀人动机，当他们射出子弹的时候，他们就是把自己当成社会制度的反面，当成天生纯洁的代表。

杰克是追杀他们的警探，但是当他在同是汽车旅馆里看暴力影视，当他用自己的双手扼死那个妓女，口中却说着“这只是一个玩笑”的时候，谁会认为他是一个维持社会秩序的警察？他和米基、梅乐莉有何区别？甚至杰克也从来不穿警服，当他去除了身份的象征，警察也便是一个杀人魔。而且杰克告诉典狱长杜艾尔的时候，就说起自己八岁的时候看见母亲被人射杀，没有听见枪声响起，在麻木中看见倒地的母亲，当那些蚂蚁最后咬痛了杰克，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干什么。“从此我成为了一个温和的警员。”这是杰克自我转身的意义？扼死无辜的妓女，难道是温和的表现？

和米基、和梅乐莉何其相似？米基的记忆中永远有那一声在草丛中响起的枪声，有父亲倒地而死去的场景，永远有流血的无头尸体，惨叫的声音，以及永远难以挥去的兔先生，这是根植在米基身上的血腥和暴力，所谓“天生杀人狂”是因为无法抹去这些记忆，反而以暴力的方式来反抗，所谓“以暴制暴”，让每一个人都成为杀人狂。米基是父权之死，梅乐莉是杀死父权，他们都被这噩梦缠绕而选择了极端，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杰克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唯一的不同是他用所谓的“玩笑”，所谓的“温和”来掩盖自己的罪恶，用警察的身份使自己获得更多的权力，这便成为制度的一部分，“他们提醒我们这制度有多么不合理。”当杜艾尔这样对杰克说的时候，他们就成为用制度来反暴力的人，最后却成为另一种暴力。

《天生杀人狂》电影海报

当杰克支走了身边的狱警，独自一人走进梅乐莉的牢房，他其实就是一个罪恶的人，目光中的欲望，让他脱掉了虚假的警察身份，面对梅乐莉的诱惑，他已经失去了自己身份所代表的一切，而梅乐莉的反击就是对于他所代表的虚伪制度，但是那一瓶辣椒水又成为杰克所代表制度的一种武器，而最后米基拿着枪拿着警员和杰克对峙的时候，完全是罪恶和罪恶之间的决斗，最后梅乐莉趁机从杰克身后将刀子深深划过他的喉咙，是对于虚伪的制度的一次彻底解决。

米基在面对韦恩的电视直播时，说出了“天生杀人狂”存在的合理性，韦恩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其中还有很多是小孩，米基很平静地说：“谋杀就是谋杀，那时上帝创造出来的行为，到森林中看看吧，那些动物不是也一样吗？在森林中互相残杀同类，那是自然定律。我认识很多人，不应活着的人。”在他看来，狼不知自己身为狼，鹿不知自己身为鹿，上帝就是这样创造这个世界的。也就是说，杀人本身就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许多人活着早就死了。”人生的哲理在米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罪犯那里，被阐释得让人害怕，但是他却把自己说成是“纯洁”的，因为在对面的韦恩代表的才是谎言：“你以为自己是人，其实是猿人，甚至连猿人也不是，你们在媒体上说谎，你们推销暴力。”韦恩从米基和梅乐莉开始杀戮以来，一直跟踪报道他们，但是那些镜头里所展示的却都是暴力，所以在这样一个博眼球的媒体时代，天生杀人狂反而成为他们获取利益的一个节目，甚至是一种手段——在米基和梅乐莉纵横天涯的时候，无论是在汽车旅馆里还是在餐馆里，甚至在印第安人爬满蛇的小屋里，总是会出现那些暴力的镜头，那里面有狼，有杀手，有血腥的死亡。

无可逃脱的暴力电视，成为社会的一种符号，在电视之外的天生杀人狂，是不是也具有了合理性？所以在天生杀人狂事件中，当韦恩采访街头的青年时，却是对于他们的崇拜，“我爱米基和梅乐莉。”“他们太棒了。”杀人者成为英雄，是一种社会扭曲的象征，而电视文化无疑成为罪魁祸首。而最后正是在对米基直播采访中，那些收看电视的罪犯开始了大暴动，他们砸毁了牢里的一切，杀死了狱警，最后在暴动中割下了象征最后权力的典狱长杜艾尔的头颅，在血腥的狂欢中获得了自由。

而对于最后逃出监狱的米基和梅乐莉来说，他们又用另一种方式来反讽存在的社会制度，在森林里，米基将镜头对准了韦恩，开始直播他的死亡，从来就是将镜头对准杀人者，而此时却转向对准了被杀者，“你是人渣，一切为了电视，不在乎别人，你是我最后要杀的人，杀了你以及你代表的声明。”这是米基和梅乐莉面对镜头最后的声明，然后在镜头的直播中，韦恩身中数弹，然后缓缓倒下大地，最后的镜头是米基和梅乐莉携手走出了镜头。

最后一次杀人，最后走出镜头，是他们杀手生涯的终结，而其实，这个最后的镜头的隐喻是明显的，他们携手，他们相拥，“我爱你”的表达是从杀手走向了爱人，而这种归宿其实就是阐释着他们在杀手路上唯一在寻找的东西：真爱。米基说过的那句话就是：“唯一能除掉恶魔的方式就是爱。”也是面对韦恩的采访，当时韦恩的问题是：“你在杀人过程中有没有后悔过？”平静的米基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唯一后悔的是不该杀死那个老人，因为他看到了恶魔——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它将我们的恶魔驱走了。”那是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却发现了羊群，发现了小屋，发现了在里面的印第安老人，这像是上帝的救赎，在那一堆篝火里，老人讲述了“农夫和蛇”的故事，一个妇人发现了一条快要冻死的蛇，将它救活了，没想到蛇却咬死了它，蛇对他说：“笨蛋，因为我是蛇。”蛇是恶魔？蛇其实是本性中恶的存在，当妇人将它救活，是为了去除那种恶，而印第安老人收留他们也是为了去除恶，但是在米基看见死亡、鲜血、痛苦的噩梦中，开枪杀死了他，梅乐莉愤怒地问他：“为什么要杀死他，他是为了帮我们。你残杀了生命。”老人也成为被蛇咬死的妇人，只是米基这一次却感到了愧疚，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恶，而正是这种看见开始了对他的真正拯救。

去除恶魔的唯一办法是真爱，米基和梅乐莉之间是不是就是真爱？从第一眼看见而爱上彼此，从杀死父母而决然亡命天涯，从杀人过程中无法动摇的思念，尽管其中有过误解，但是两颗心却为着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爱而去。在那个峡谷之上，当米基向梅乐莉求婚，梅乐莉甚至没有任何的犹豫，刀从彼此的掌心割过，鲜血合在一起，滴落到下面的河水之中，流下比远方更远的地方，当把一切的过去，一切的物品都扔向峡谷的时候，他们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生活：“这是我们的天堂，我要做一个全新的女人。”而对于爱的承诺则是：“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直到你我死去。”

米基10岁时看到父亲被人射杀而死，梅乐莉从小生活在继父的淫威之中，所以当他们获得了自由，就是为了追寻属于自己的爱，在这个追寻的过程中，他们产生过误解，有过间隙，甚至把爱之路上的一切都当成了敌人，在这唯有自我，唯有爱的杀人之路上，当他们面对那个被误杀的印第安老人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直存在着恶魔，恶魔原本被驱走，但是却伤害了另一种爱。所以他们在杀戮的生活中从此开始寻找终点，印第安老人是他们最后残杀的生命，当监狱暴动发生，他们打死了所有阻碍他们的狱警，杀死了杰克和韦恩，但是这些杀人行为不再针对那些和生命有关的人，他们只针对制度，梅乐莉说：“暴乱和我们无关。”而最后他们从镜头前面走出，就是挣脱了恶魔般的存在，而开始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

Natural Born Killers，本性中爆发的复仇，天生具有的命运解读，以及最后回归的爱，其实都是一种人性的阐释，而恶之为恶，爱之为爱，黑白之为黑白，彩色之为彩色，生命之为生命，死亡之为死亡，都是天性世界里最本真的色彩，这不过在被遮挡的世界里，在混乱的现实里，一切都变成了恶的影子，一切都成为杀人游戏，只有走出那个世界，才可以恢复如初，就像带着孩子过着平凡生活的梅乐莉曾经说过的那样：“我看到了未来，那里没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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