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30《逃兵》:我故意弄丢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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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逃离了那辆发生爆炸的火车,终于在黎明时抵达了边境,终于从一对夫妇那里得到了早餐,当他们回到法国,握手离开的时候,卡沃说:“是时候说再见了,他们一直在等着你。”而下士帕帕问他的却是:“如果你回到了家里,如果你再一次熟悉了妻子之后,你还会不会去打仗?”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卡沃很坚定地对他说:“还没完,这一切还刚刚开始,纳粹的标志会让我难过!”

逃离集中营,逃离德军的统治区,逃离死亡的危险,回到祖国,回到巴黎,回到亲人的身边,对于这些曾经在战场上作战却沦为俘虏的士兵来说,这应该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但是回来并不总是伴随着快乐,当已经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帕帕转身回来,是因为他并不急于回到妻子身边,在集中营里,他就曾说过:“我的妻子和另外的男人好上了。”但是在他看来,妻子只要能照顾好家里的那些奶牛,他就可以原谅,就可以继续生活。而转身回来问卡沃那个问题的时候,一种没有归宿的感觉远比妻子爱上别人更强烈,当战争的浓云还没有消散,当回家成为一个伤心无奈的理由,再次奔赴战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帕帕内心的某种逃避,卡沃对战争的痛恨,都会让他们再次离开家,再次回到战场。

其实是无限忧伤,或者回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当了逃兵的意义何在?1940年6月,当德国和法国签订休战协定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急切地想离开战场,在大雨中,帕帕就拿着行李准备走出营地,但是德国士兵拦住了他,“战争不是结束了吗?我想回去。”让他转身,让他回去,让他无法去除“战士”的身份,帕帕很无辜地问他们:“我的奶牛怎么办?那个帮手摔断了腿,只有我妻子一个人。”但是一切都不是理由,因为战争远没有结束。

不断传来“柏林电台”的广播消息,证明着战争还在看不见未来的困境中持续着:德军占领了巴黎,整齐地穿过了凯旋门;德军对苏联发动了攻击;德军一次次取得了胜利……所以回家成为遥遥无期的事,但是对于每一个经历战争的人来说,家中的奶牛成为一种牵挂,是因为正常秩序的生活在召唤着他,这是一种原始的欲望,谁希望在战场中制造死亡?谁又希望在战争中经历死亡?所以这样一种迫切的希望,使他们都可能从炮楼、铁丝网中逃离,成为一名逃兵。

第一次,帕帕、卡沃和巴罗歇准备翻墙离开,帕帕和卡沃趁着夜色爬上了墙,但是巴罗歇的眼镜掉了,他在荒草地上寻找眼镜的时候失去了逃离的机会,但是从墙上跃出去的帕帕和卡沃依然没有逃离,他们被巡逻的德军士兵发现,于是最后被抓了回来;第二次,他们在劳动的时候,将看守他们的德国士兵关在了厕所里,然后两个人躲在运输渣土的卡车上,准备离开集中营,但是最后卡车只在附近卸下渣土,他们又暴露在众人面前;第三次,趁着伐木喝汤的机会,几个人故意发声争斗,吸引了德国看守士兵的注意力,两个人从树林里消失,还坐上了德国的火车,在车上他们遇到了检查身份证的德国人,最后一个男扮女装的逃兵顺利逃离,而他们再次被发现,又被关进了集中营……

导演: 让·雷诺阿
编剧: 让·雷诺阿
主演: 让-皮埃尔·卡塞尔 / 克洛德·布拉瑟 / 克洛德·里什 / O.E. 汉斯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62-05-23
片长: 105 分钟
又名: The Elusive Corporal / 被捉住的军士

一次又一次,他们逃离,他们被发现,他们回到集中营,虽然逃跑没有技术含量,只要一有机会就不放弃,而且后果也不严重,大不了再次回来,只是做一些高强度的训练而已——这似乎是雷诺阿淡化了残酷性,在被关在集中营的时候,德国军士布拉斯科就警告过他们:试图逃跑将会被枪毙,但是在几次逃跑中,他们均没有被处以极刑,从这个意义上,就位下一次的逃跑制造了机会,果然,在最后一次机会出现的时候,卡沃带着帕帕和小左,以测量为由,一步步离开营地,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进入了密林,然后从牙科诊所那里得到了德国人的衣服,之后又混入了一场葬礼中,小左因为行为古怪被识破,而帕帕和卡沃最后坐上了火车,当德国士兵发现他们的时候,火车又发生了爆炸,他们在混乱中逃离,在幸运中终于抵达了德法边境,经历了数次的逃跑,成功在即,他们有些兴奋地说:“这里闻起来像巴黎。”

内心的欲望驱动着他们一次一次冒险,而其实,当逃跑成为本能,是对于集中营生活的恐惧,是对于没有可能的未来的不安,他们来自法国各个阶层,有人是石油工人,有人是运动员,有人来自餐厅,当他们成为士兵,唯一的任务是上战场杀敌,但是当德国和法国签订休战协议,他们其实并没有等到和平,而是成为了俘虏,当他们穿过巴黎街道,道路两旁的法国人对他们并没有显示出欢迎的姿态,而是鄙视,因为他们失败了,因为他们失去了尊严——一个小男孩试图举起手向他们打招呼,最后还是在大人的注目中默默放下了。

所以一方面是逃跑的强烈欲望,另一方面则是放弃逃跑,巴罗歇无疑选择了后者,他在第一次逃跑的时候丢了眼镜,在被关到集中营的时候,又和帕帕、卡沃等人分开,而当卡沃再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为牙医的翻译,他极力讨好那个医生,和他打牌,陪他喝酒,在卡沃看来,这是一种卑鄙的行为,当他问巴罗歇,有没有试图逃跑过,巴罗歇的回答令人意外:从来没有,而且那次丢掉眼镜就是自己故意这样干的,理由是:“巴黎都是奴隶,我逃跑干什么?”这样的观点并不只有巴罗歇一个人,那些不想离开集中营的人,就是害怕回到巴黎,害怕回到原来的生活,“在这里不一样,大家都是朋友不在乎曾经经历了什么。”

这也许就是战争带来的阴影,就像他们作为战俘行走在祖国的街道上,没有人会对他们报以同情,所以不如离开那些鄙视的目光,在这个大家都是朋友的世界里继续被劳役。所以,巴罗歇不想做逃兵,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回去意味着没有尊严,他告诉卡沃,像大部分的法国人一样,他从小也有英雄主义情结,他希望自己能成为飞行员,驾驶战斗机,狠狠打击敌人。”但是当这个理想破灭,他又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我什么都不是。”但是在丧失尊严的情况下,他又活在一种虚幻的世界里,他搭建了一个地牢,地牢里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进行着徒劳无益的战争,“在地牢里我才能找到尊严。”当看着别人活在地牢里,活在无意义的战争中,巴罗歇作为制造者,似乎享受了某种操纵的感觉,“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获胜了。”

《逃兵》电影海报

像是自我安慰,在内心隐秘之处,才能找到尊严,才能像一个人那样活着。这或许是一种逃避,或许是一种妥协,但是对于巴罗歇来说,放弃逃跑,放弃成为逃兵的真正目的是对战争本身的仇恨,它是无意义的,它是没有人性的,所以逃不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怎样的方式活着。所以在经历了妥协的生活之后,终于在那个晚上,他变成了不害怕死亡的英雄:他在众人的注目下打开了门,然后一个人走了出去,他说过自己会割断铁丝网,然后很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所有人都在牢房里数着数,从1到25秒,再重新数,等到巴罗歇所说的时间到来的时候,他们在寂静中意味巴罗歇安全离开了,“他成功了!”大家爆发出欢呼声,但是欢呼还没有停止,便传来一连串的枪击声。

“我要独自离开,这是我的个性决定的。”巴罗歇死了,以一个英雄的方式死去,他不是逃兵,他是战士,在那一刻,他是有尊严的,在那一刻,他也不再是奴隶,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我获胜了。”所以巴罗歇的悲壮死法成为了一个启示,即使卡沃、帕帕、小左还是继续当逃兵,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简单地为了活着。卡沃在去看牙医的过程中,认识了在诊所里的德国女护士,第二次,她为他脱去了外套,他趁机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在看完之后他们一起来到了诊所的那间书房里,卡沃翻到了法国诗人龙沙的诗歌,然后读着诗歌:“那娇美的女子,没有玫瑰,但是当我靠近她时,想到了阳光,想到了温暖的炉火……”卡沃读着诗歌,女护士跟着读,她知道他曾经逃跑过,但是在她看来,这不是不看面对考验的懦弱,相反却是一种英勇,也正是因为这,两个互为敌国的男女在那一刻产生了爱情,他们靠着,他们吻着,似乎融化了彼此的对立,似乎化解了战争的罪恶。

“我爱的是一个不愿被奴役的人。”第三次卡沃带着帕帕和小左逃离了集中营来到这里换衣服的时候,女护士这样对他说,不愿被奴役,就像巴罗歇一样,选择了自己应有的样子,即使走向死亡,也充满了一个人的尊严。而在卡沃即将离开的时候,她抱着他:“巴黎会有一个女人终其一生会守候你,我只在这一刻。”爱是短暂的,仅仅只是偶尔,只是遇见,但是在跨越了国籍的拥抱中,如龙沙的诗歌所呈现的一样,是看见了耀眼的光,是看见了温暖的阳光,而这些都是战争之外最宝贵的人性。而当最后卡沃和帕帕来到了边境,在农田里的德国男人告诉他们的是,那个正在劳作的女人,是俄国人,丈夫被德国士兵杀害了,之后他们在一起结婚了,虽然德国和苏联也是敌国,但是他们之间也用跨国的爱去除了对立,而且在那时,站在他们身边的是法国人卡沃和帕帕,在阳光照见的黎明,他们并不是敌人,相反,男人让女人吧早餐送给他们,然后告诉他们如何避开检查站,当准备离去的时候,卡沃对他们说了一句:“谢谢!”

有人死在了集中营,有人当了逃兵,这都是对于战争的某种拒绝,也是一种不愿被奴役的态度,即使巴黎的那个家不再完整,即使那份短暂的爱终究会失去,但是回归作为一种活着的方式,它其实指向的是一个明确的未来,就像卡沃站在桥上说的那样,这只是刚刚开始,“纳粹的标志让我难过。”或许有一天他还会走向战场,还会成为俘虏,甚至在炮声中死去,但是这是一种有尊严的生活,是一种继续战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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