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7 《转换》:被切割的世界里没有人
从杭州到开封,我说:“历史的纵面被我切过。”火车消弭了一种空间的距离,而时间的距离如何抵达?历史的纵深感如何获得?切过必须切开,在这个动态的过程里,必须要有一道目光,必须要有一只手:目光是为了寻找一种定位,手是为了展开一种动作。
但是,在松本俊夫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人,那是一幢建筑,两幢建筑,甚至三幢建筑,而在连接中,它可以是无数幢建筑,向左,向右,几乎在360°的回环中,它形成了一个无始无终的世界,但是那里有可以进出的门,有可以开合自如的窗,有供人行走的走廊和通道,甚至有让人放飞想象的天空,但是没有一个人经过,没有一个人出现,没有一个人停留,当然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声音在持续着,尖利或者迟钝,快速或者缓慢,但在音轨里滑行,却没有人的元素。
这是被置于空白地带的场景?这是一个永远的空镜头?何来目光?何来切过的手?但是那切割的世界却在不停地展开:横向过去,向左是几层的房屋,再向左,是一条路径,再向左,是另一幢房屋,办公室,或者居民区;向右,还是几层的房屋,再向右,还是一条路径,再向右,依然是另一幢房屋。或者纵向过去,下面是地面,铺设着砖石,向上,是墙体,是玻璃窗,是屋顶,再向上,是塔尖,是天空,是蔚蓝——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飞过。
| 导演: 松本俊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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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向或者纵向,这是被切割的方式之一,而在镜头里,所有的图像都不是完整的,都不是统一的,自上而下被分成了六个平均高度一样的方块,它们的比例却不同,从大到小,从小到大,当不按照统一的比例被分开的时候,那就是一个被切割的世界,于是有了切割的近景,有了切割的远景,甚至有了切割的特写。方向上的切割,同一纬度里的切割,在双重切割下,世界似乎越来越走向分裂,而在分裂的世界里,如何构建一个异位同构的场景?
或者说,松本俊夫用这样的“shift”到底想要展现怎样的场景?要看见怎样的世界?热衷于绘画及装置艺术,被迫学医却偏偏着迷于人脑构造和精神分析,最终被电影艺术召唤到那个先锋实验的领域,这便是松本俊夫的灵性“shift”,而在这个镜头下,建筑物,场景,或者就是他所打造的一个人脑构造,或者是他实验的一种装置艺术:建筑是固定的,甚至呈现为一种中规中矩的结构,没有动态,没有变化,立于静态的世界里。但是摄像机、技术、剪辑却是可变的,不管是镜头的转移,还是后期被切割的区域,都完全可以演变成一种动态,一种装置,一种人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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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换》电影海报 |
而且,就在这没有人出现的场景中,松本俊夫设计了一只手,手指是圆圈,手掌是圆圈,指向的方向也是圆圈。那只手在画面的右侧,指向左侧,于是那个被瞄准的圆圈出现,然后自上而下慢慢滑落,当建筑物在圆圈区域里的时候,便被放大,放大而变形,变形而制造再一种切割的效果——一只手的出现,完全赋予切割一种主观视角,而在这种主观视角下,人出现了,他不是镜头前行走的人,不是穿过建筑物进出的人,而是用一只手,用镜头的目光,来认识这个变幻世界的人。
他或者就是摄像机后面的松本俊夫,他在看,目光透过摄像机的镜头,投射到那些固定的建筑物上,然后沿着自我的方向寻找世界的变化可能,而目光也是手,手瞄准目标,放大目标,切割目标,在一种自视的过程中容纳所有别人无法看见的场景。世界是神秘的,是迷幻的,也是审美的,但是当一道目光,一只手切割过这个世界,它并不是为了破坏,而是在异位同构中找到最后的整体,不是恢复,不是复原,而是创造新的起点。
于是最后没有了移动的切割方向,没有了六块不同比例的区域,也没有了圆圈组合成的手,镜头前的整体是一扇窗:关着的窗户,外面是圆形的框架,里面是正方形的结构,而横竖的材料又将正方形分隔成四个小正方形,在圆和方,大和小的静态世界里,其实切割仍然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它是包容也是分裂,是一体也是分数,是单数也是复数——而内和外也被分隔而成为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面是黑暗一片,而外面在日光的照射下泛出金属固有的光泽。
切割、对立、互补、移动、重合、静态、推拉,一切都在运动中,都在变化里,但是所有的世界依然没有人,依然没有可以看见的目光和手,只有松本俊夫,站在摄像机后面,偷偷地从事着最神秘的装置艺术的构思和设计——世界只要有个一个人关注,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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