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02《我失去了身体》:一只苍蝇的人生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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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是想要抓住停在玻璃上苍蝇的手,一只手,是可以演奏出美妙钢琴声的手,一只手,是冬天放在耳朵上可以搓出热度的手,一只手,可以翻阅图书、录制声音、制作木工……当一只手成为各种动作的实施者,它在身体上构成了人生完整的开始,但是,当执着于一只手想要抓住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时,是不是意味着失去?慢慢地接近目标,慢慢地展开手掌,又迅速地抓住,当一只手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开始走向“成功”的时候,另一只被忽略的手,却在电锯的锋利中被切断,血从断手中流出,一只手跌落到地上,从此,“我失去了身体”。

而那只苍蝇依然倏地一下子飞走了,它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刚才陷入到一只手制造的危险中,也不幸灾乐祸于另一只流出鲜血从身体上掉落的手。一只手和另一只手,想要抓住目标的一只手和从身体上掉落的另一只手,完好的一只手和残缺的另一只手,世界仿佛在苍蝇制造的逃离中变成了痛苦,而一个苍蝇的人生寓言也从此被写就:太执着于目标,也许意味着失去。当这个寓言以流血和疼痛的方式上演,痛苦的其实并非是那只掉落在地上和身体分离的手,而是整个身体,整个人生。但是,当一只手被切断,当身体变成残缺,是不是真的代表着理想和现实的分离?一个苍蝇寓言的更深含义还在于:一只手变成残缺的手,它却并没有真正失去身体,因为身体是一个整体,因为身体也包含了残缺,除去了一只手的身体还是以整体的方式存在着——当一只手失去了身体,对于身体本身来说,却是一种残缺的完整性构成了人生的整体:它有疼痛,有残缺,甚至有宿命,但在进入现实的叙事中,这些残缺、疼痛和宿命却是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会事事如意,这就是人生。”这是父亲给劳伍菲尔讲出的人生真谛,那时,还是孩子的他看到了玻璃上趴着的一只苍蝇,他便问父亲,如何抓住它?父亲告诉他,抓住苍蝇的技巧就是在“苍蝇的两只前足开始摩擦”的瞬间下手,劳伍菲尔开始实践,当他的手慢慢接近苍蝇,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时,苍蝇却比他的手更快飞走了,于是在这一次的失败面前,父亲告诉了他关于人生的这一番话。但其实,对于劳伍菲尔来说,这无非是一个游戏,它无法上升到人生的哲理,它可以再一次却抓苍蝇,可以一次次出其不意,对于他来说,能抓住苍蝇就是实现了人生的目标。

苍蝇在他面前,其实就是一种隐喻,看上去无限接近,看上去可以紧紧抓住,但是在放开手之前,苍蝇早就逃离了。苍蝇纸存在,对于劳伍菲尔来说,是目标,更演化成了理想,他就是活在一个可以抓住苍蝇的理想状态中:他有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会带他去沙滩玩沙,会给他弹奏钢琴曲,会答应他去参加鸡尾酒演唱会——父母的爱和完整的家,给了他关于人生最美好的回忆;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对着声音敏感的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为音乐家,而对于宇宙星空的关注,他更希望自己能成为翱翔宇宙的宇航员;即使遭遇了家庭变故,当他成为了一个披萨外卖员,因为迟到而吃到了闭门羹,但是听到客户加布丽尔在电话中安慰他的话,劳伍菲尔似乎又找到了那种感觉,他开始出入图书馆,开始跟踪加布丽尔,甚至成为了加布丽尔叔叔的学徒,“我只为再见你一面。”他想抓住的是一种爱情,那间屋顶的冰屋是他构建的爱情象征,直到加布丽尔知道事情真相对他说:“你这只是在泡妞。”

导演: 杰赫米·克拉潘
编剧: 杰赫米·克拉潘 / 纪尧姆·洛朗
主演: 维克图瓦尔·杜布瓦 / 帕特里克·德阿萨姆曹 / Hakim Faris
类型: 剧情 / 爱情 / 动画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2019-05-17
片长: 81分钟
又名: 只手探险(台) / 我失去了我的身体 / I Lost My Body

从爱情到“泡妞”,这无疑是一个从理想走向现实的过程,甚至正是两者之间天然存在的分隔状态,使得劳伍菲尔真正失去了一只手:在加布丽尔的叔叔吉吉的木工间,他开启了电锯,却看见了停在上面的苍蝇,于是慢慢靠近,当穷尽了一切的努力去抓住那只苍蝇时,电锯从另一只手的手腕处割过,一只手掉落在地上,成了一只断手,脱离了身体。也许在那一刻,劳伍菲尔悟处了小时候父亲给他讲过的那句话:“不会事事如意,这就是人生。”在断手之前,他曾经有过父母的爱,有过完整的家,有过崇高的理想,有过心仪的爱情,对于劳伍菲尔来说,这些都构成了一种完满性,就像有手的身体,它是健全的,是完整的,但是正是因为太执着于眼前的理想,在拼命想要抓住的瞬间,却以切割的方式瓦解了这种完整性:父母在带他去参加鸡尾酒演唱会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双双殒命,自己从此混迹社会变成了出卖体力的披萨外卖员,追寻的爱情最后变成了一种嘲讽……

父母的爱在哪里?完整的家在哪里?崇高的理想在哪里?美好的爱情在哪里?一只手失去了身体,就是失去了这种完满性,这才是真实的人生,不是事事如意,却是事事都不如意。在这样一种人生的转变中,在一只苍蝇制造的人生寓言里,一只手即使失去,一个身体即使残缺,也能在现实意义上获得人生的感悟,甚至在渗透着太多宿命主义的现实中发现一只手另外的意义。劳伍菲尔的一只手脱离了身体,作为残缺的象征,却意外地开始了另一种旅行:从冰箱里逃离,避免了成为某一个器官的悲剧,然后从房间出来,躲开了鸽子的进攻,逃离了老鼠的啃噬,也和蚂蚁的袭击中脱身;从垃圾车上跳下,在铁轨上独行,掉落于水中被冲走,进入地下管道而求生,甚至挣脱了一只狗的追逐……一只不在身体上的手,却以独立的方式穿过了整个巴黎,它寻找机会,寻找出路,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

《我失去了身体》电影海报

一只手,是单一的手,是受伤的手,是残缺的手,一只手,却是行动自如的手,是没有牵挂的手,是自由自在的手,当面对困难总能化险为夷,而正是这一只手,甚至诠释了那一个身体都无法达到的目标:手进入了孩子的房间,孩子看见了它,然后伸出小手和它握在一起,仿佛是对劳伍菲尔童年事故造成伤害的弥补,温馨的房间里是满满的爱意;手在钢琴的琴键上弹奏,美妙的音乐飘荡开来;手爬上了楼顶,然后俯视着,底下是宇航员的模型,然后手纵身一跃,仿佛在天空中学会了飞翔——一把伞带着它脱离大地的引力……一只手完成了身体无法完成的动作,实现了曾经仅仅在理想状态中的想法,它超越了完整、健全的身体,赋予了命运另一维度的解读。

“一切都是命运,你无法改变。”这是劳伍菲尔在失去那只手时的感悟,这种感悟从理想回到了现实,但是,在一只手的旅行中,这种感悟又变成了对于命运的超越,“我们可以用假动作绕过命运,然后自求多福。”虽然自求多福依然是一种宿命论,但是“绕过”命运本身就是对命运的不妥协,就是一种积极的态度:绕过去,会离开那条既定的铁轨,绕过去,可以俯视底下的众生,绕过去,跟随那个“我在这里”的宇航员——绕过去,就是看见属于自己的天和地,看见自己的得与失。而在一只手的旅行中,它也不再和整个身体合二为一,它会点钟打火机,会抓住栏杆,会扼住鸽子的脖子,会做一切的事:一只品尝了痛苦、经历了流浪、遭遇了危险的手,不再只是一只手,它是另一种人生。

人生总是残缺,但人生却是另一种开始,当加布丽尔在屋顶捡起那只录音机,她听到的是话筒旋转的声音,是踢倒酒瓶的声音,是奔跑向前的声音,是大声喊叫的声音,是喘气呼吸的声音,最后归于沉寂——那些声音是劳伍菲尔留下的声音,只有声音,就像只有手一样,书写着残缺的命运,但是声音的背后却完整地复原了一个人对于命运的超越,最后的沉寂也许是劳伍菲尔如那只手一样从高楼纵身而下,他开始了如宇航员的飞翔,耳边传来的是大自然最美妙的音乐——宇航员和音乐家的理想在一只手对命运的超越中被实现了,而最后的一只手也完成了关于命运的定义:手握不住沙子,但是握住了沙子带来的童年回忆和嬉戏的快乐,不偏执地想抓住什么,或许才是人生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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