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14 《蒙古草原,天气晴》:马背上的悲情梦想

一匹马和另一匹马,高大的马和正在成长的马,马背上的是母亲爱登奇美,是女儿普鲁希格,他们本来凝望在这里,却必须调转马头,迎向那一抹红色的夕阳,走远走远,在浓重的背影里,小普洁却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世界,然后跟着母亲,跟着高大的马,缓慢骑行,渐行渐远。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马蹄的嗒嗒声,没有草原的风吼声,没有普洁发出的笑声,无声无息而走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最后的一分钟,最后的寂静,最后在镜头前的影像,他们曾经必定在寂静中听见了草原的风声,必定在镜头前看见了正在拍摄的关野吉晴,必定迎着夕阳被梦想抚摸——2004年7月,天气晴,美丽的草原,美丽的母女,美丽的阳光,美丽的风景,可是那些声音最后去了什么地方?那些梦想最后寂灭在何处?哪个正在成长的普洁又消失在哪里?她已经是12岁的女孩了,正在读小学的女孩,即将迎来毕业大考的女孩,正走在实现自己梦想之路上的女孩,却走在寂静的世界里,和四年前死去的母亲一起,走向再不回头的故事里,夕阳正浓,却把那偶尔回头的余光都吞噬了,留下的,只有那留在关野镜头里的影像。

一个可爱善良的女孩,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孩,一个心怀梦想的女孩,曾经活在广袤而无垠的蒙古草原上,活在坎坷而无声的人生故事里。那被关野记录下来的故事曾经叫偶遇,曾经也叫想念,但最后却成了再见。1998年的一天,蒙古草原,天气晴,一个骑自行车的日本人来到了这里,他只是想用照相机拍摄风土人情,但是闯入镜头的却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六岁女孩,“不要靠近拍照,别过来。”咄咄逼人的话语里,关野和她有着不相容的距离,草场、羊群、女孩和棕色的马,在夕阳的剪影里,都是风景。

: 山田和也
编剧: 山田和也
主演: 关野吉晴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 蒙古语
上映日期: 2006
片长: 109 分钟
又名: Puujee

而风景并不只是这些,当关野像访客一样走进普洁一家的蒙古包,是另外一种温暖的风景。68岁的外婆苏伦,80岁的外公沙拉瓦卓,32岁的母亲爱登奇美,2岁的表弟巴萨,以及6岁的普洁,用奶茶,用糕点,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特殊的礼节,热情的微笑,让关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风情。在这里,他看见外婆挤牛奶,他看见母亲看牛羊,他看见普洁拾柴火,他看见巴萨玩木头,曾经桀骜的普洁在家人面前却显得有些腼腆了,她躲在他们身后,外婆说,她叫普鲁希格,大家亲切地叫她普洁,意为“周四出生的天之骄女”,关野竖起拇指说:“你真了不起,希望我的女儿也能这样。”

了不起的普洁总是骑着那匹马出去放牧,那100头羊、7只牛和20匹马是这个蒙古家庭的所有,他帮助大人围羊圈、洗锅子,照顾还不懂事的表弟,在她脸上是比年纪更成熟的表情;而关野也渐渐走近了他们的生活,他在雪地里为孩子堆雪人,和他们一起嬉戏,还为一家人拍摄照片——外婆给普洁穿好蒙古传统服装,他们站在蒙古包外面,微笑地面对镜头。没有陌生,没有隔阂,仿佛是一家人,可是这一家里总缺少什么,普洁的父亲在哪里?他去乌兰巴托工作了,却一去不返,留下两个老人,留下自己的妻子,留下年幼的普洁,所以对这一个充满和谐和微笑的家来说,缺失的男人似乎是永远的遗憾。

但是缺失的并非仅仅是丈夫,是父亲,对于普洁一家来说,在这片看上去美丽的蒙古草原上,却也有未预料的艰辛,也有突然而至的困难,也有猝不及防的危险。家里的39匹马在那个夜里不见了,盗马贼偷走了这个家巨大的财产,这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件,为了寻找这些马匹,妈妈只身一人出门寻找,从夏天一直到冬天,天气渐渐冷了,母亲也只是在外面用外套当被子过夜,但是寻找无果,在这个家庭的所有成员脸上,也没有写着摆脱不了的阴霾,他们还是微笑着,还是热情好客,甚至他们还把家里普洁曾经骑过的那匹马送给关野,“等明年春天到来的时候,这匹马就可以骑着了。”那么多吗被偷了,却还要送给关野这一匹马,外婆和母亲说,还有其他的马,普洁也说,我可以骑其他的马。

《蒙古草原,天气晴》海报

还有其他的马,对于家人来说,其实是乐观,其实是热情,其实是坚韧,其实是永存着梦想。明年普洁就可以上学了,她很想上学,因为她想成为一名老师,给学生读好听的东西。而外婆也说,不受教育将来会很辛苦,会像我一样,受教育很重要,至少比放牧要好。这是纯朴的想法,这是美好的向往,这是对于生存的一次改变,母亲更是支持普洁上学。有梦想伴随着总是能看见阳光,看见脸上的微笑,总是会去除生活中的不快。

但是蒙古草原并不总是“天气晴”,一家人的脸上也不总是都有微笑。关野在他们挥手再见中离开,来到乌兰巴托之后,他给普洁买了小小的游戏机作为回去之后送给她的礼物,而他也收到了普洁母亲寄来的新年贺卡,在贺卡里,母亲说,那些失窃的马还没有找到,普洁今年要上小学了,她对你念念不忘,那匹马也照顾得很好。依然是充满温馨的家庭,依然是满溢着生活的乐观,这是美好的怀念,这是快乐的记忆,这是天气晴的蒙古草原。

可是,暴风雪来了。两年之后,当关野再次返回蒙古草原,再次回到普洁那个蒙古包时,却是一种悲伤的开始。还是外婆的微笑,还是健壮的马匹,还是可爱的普洁,还是奶茶和糕点,却不见了普洁的母亲,那个在蒙古包外面打马而来的男人,关野以为是回家的父亲,可是他却是普洁的舅舅;问他普洁的母亲去哪了,他很平静地说:“姐姐进城了,也许晚上会回来。”而关野在蒙古包里再次问外婆的时候,外婆没有过度悲伤地说:“她死了,从马背上摔下来死了。”关野怔住了,刚刚寄来还有温度的贺卡,刚刚听说进城要回来,怎么就没有了。外婆指着关野身后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张遗像说,那天,她骑了一匹脾气不好的马,晚上出的门,还拉着另一匹马,后来在冰上马摔倒了,后来的马从她身上踩了过去,她的背好痛,回来后痛得要命,但是叫了救护车,第一天没来,隔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最后又叫车把她送到了医院,但是因为没有保险,医院拒绝了,最后在痛苦中死去,年仅33岁。

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关野是带着思念回来的,是带着那些印在相册上一家人的照片回来的,是带着重新体味温馨而快乐的草原风情回来的,却听到了一个噩耗,照片上普洁的母亲面带着微笑,但是这笑却永远成为了过去。思念遭遇了现实,怀想被悲伤碾过,蒙古草原的天气带着那一种阴郁,让所有人笼罩其中。而这这是一个蒙古家庭的缩影,当关野在乌兰巴托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氛,城市在扩张,人口在激增,但是对于他来说,体会不到温情。蒙古由于实行了市场经济的改革,体制发生了变化,百姓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普洁的母亲为什么被医院拒绝,就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接受免费的治疗,而牧民们没有多余的收入,对于他们来说,一场病就可以把他们推向死亡的边缘。但是这种被改变的生活并不只是威胁牧民,在那个暴风雪来临的冬天,草原上的牛羊找不到草料,纷纷饿死,不断扩大的灾害吞噬着维系牧民生命的牛羊,他们倒下,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最后痛苦地死在风雪之中,而另外饥饿的牛羊甚至把死去同伴的毛作为食物,残酷的风雪之中,只有饿死而裸露的尸骸——据统计,1999年至2000年,这一场大暴风夺去了蒙古575万只牲畜的生命,这个数字相当于蒙古全境牲畜的十分之一。

在无力抵抗的灾难面前,在巨大的死亡面前,他们还会有梦想吗?当暴风雪过去,蒙古草原又迎来了春天,那些枯枝又开始发芽,长出嫩绿的小草,牛羊在上面吃草,那声音是清脆的,是动听的,而普洁一家似乎也迎来了生活中的春天,牛羊产仔了,一共多了30多头,其中还有8对双胞胎。尽管失去了母亲,但是普洁和家人一样在“天气晴”的春天里再次拥抱梦想,普洁已经上学了,那一天,他穿着干净的衣服,头上辫子扎着两个红布,鲜艳夺目,而在教室里,普洁认真听着老师的讲课,迫不及待的舅舅开门走进教室为普洁送来祝贺她上学的糖果。梦想出发了,对于普洁来说,她似乎看见了未来,和那些度过了隆冬而重新发芽的小草一样,开始在阳光下成长。当关野问她理想还有没有改变时,普洁告诉她,她希望自己以后学日文,以后做翻译,而关野也邀请她以后到日本去。

普洁的梦想并不是宏大的,其实和曾经小时候想要电子游戏机,和外婆想要可以听听声音的收音机一样,是生活中的一种温暖,是驱赶风雪的一抹阳光,是春风吹又生的小草,仅此而已,但是越过草原延伸到日本的这个梦想,对于普洁来说,似乎是对于无奈现实的一种彻底改变,那眼睛里,那笑脸中,分明是不屈的信念,而这种信念其实也是对于关野探险生命的一种呼应,他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双脚,去非洲寻找人类的发源,这是一个美好的梦想,在关野告别普洁一家而踏上这条征途的时候,他就是带着他们的祝福,他们的微笑,他们相送的那一带牛肉,那不舍的情感,最后关野完成了探险,在梦想之路上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完成梦想的关野第三次回到蒙古草原,第三次感受“天气晴”,第三次进入蒙古包,那时,巴萨已经长大,骑在马背上像一个小伙子;那时,外婆还是热情好客,给他好吃的东西;但是,那时的阳光有些刺眼了,那时外婆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那时可爱的普洁已经永远定格在那张照片里了——在她即将迎来毕业大考的时候,在她即将向梦想跨进一步的时候,在她高兴地准备回到蒙古包的时候,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的生命,脚步戛然而止,梦想戛然而止。

蒙古草原,天气晴,在那曾经相遇的日子,那曾经离别的日子,都是有这样一道阳光,照在普洁的身上,照在周四出生的天之骄女身上,照在暴风雪的世界里还心怀梦想的女孩身上,可是像一场宿命,终究又回到了草原中,回到了马背上,回到了照片里。但是在夕阳之中,在无声的寂静里,梦想尽管脆弱,生命尽管渺小,但是它在那里盛开过,绽放过,微笑过,穿过风雪,越过草原,在阳光到来的那一刻成为永恒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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