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12《天堂之门》:被治愈永远是自我治愈
他们踏上台阶,他们走向教堂,他们已经成为那场宗教仪式的一部分,他们更渴望“奇迹”的降临,“主啊,来到我们中间吧,伸出你的手,我就会被治愈……”曾经的忧伤,曾经的绝望,在迎向教堂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光亮,仿佛他们看到了即刻出现的上帝,仿佛他们正拥抱着希望。
这是最后一幕的“集体性行为”,洛雷托是朝圣之地,教堂是虔诚之所,上帝是希望所在,但是对于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期盼奇迹的发生并非只是走向那扇被打开的“天堂之门”,真正的门是从内心里被打开的,而那个从轮椅上站起来被治愈的妇人也并非是奇迹真正的见证,它提供了一种见证,“我们中的一个被治愈了”,一个的奇迹也是大家的奇迹。德西卡打开的“天堂之门”,实际上是讲述了一个关于被治愈的寓言故事:为什么要寻找奇迹?是因为现实太过残酷;为什么世上有奇迹,是因为每个人都是救赎者——天堂之门并非在外在的奇迹发生时打开的希望之门,而是每个人的心灵之门、信仰之门、击败苦难的战斗之门。
从苦难的现实走向天堂之门,是通过那一列列车通达的。电影一开始的火车站,传来的是嘈杂而混乱的声音,几个女人拿着行李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当他们迫不及待上了火车,列车员告诉他们的是:这是一辆专门给绝望的人乘坐的火车。当听到这个消息,女人们立刻安静下来,而电影的气氛也变得阴暗和压抑,一个男孩坐在轮椅上,然后被抬上了火车,而为他们服务的则是穿着红十字标记的护理人员。一辆让绝望者乘坐的火车,它的目的地是洛雷托,14个小时的行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期待“奇迹”的发生,于是,从现实到奇迹,绝望者的火车启动,关于现实的各种苦难便在那一列列车厢里上演,在一个个绝望者回忆中再现。
导演: 维托里奥·德西卡 |
每一个绝望者的胸前都写着他们的编号,而长长的火车装满了心酸、苦痛的故事,当火车启动,故事便徐徐打开了。坐轮椅的孩子叫克劳迪奥·戈里尼,双腿无法行走的他目睹着家人离他而去,在警报响起的时候,家人们拿着自己的物品逃离,但却遗忘了他。这是一种被抛弃的命运,而实际上双腿无法行走更是让他生活在封闭的世界里,当他从楼梯上顺势滑下来,坐着轮椅来到街上,世界仿佛第一次向他打开,而他遇见的玛利亚帮助他看见外面的世界,“我想成为电车的售票员,那样就可以看见整个城市。”坐上这趟去往朝圣之地洛雷托的火车,戈里尼就是期望奇迹发生,奇迹对他来说就是“能自由行走”。戈里尼作为孩子被家人抛弃,而后来上来的老妇人,却亲眼目睹了自己儿子和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在6岁小孙女塞莱斯蒂娜的生日那天,她买来了蛋糕过生日,陪在身边的还有其他的孩子,但是孩子们的父亲走进来却打破了喜庆的气氛,父亲和孩子的关系一直处在紧张中,而那个缺失的母亲早已经变成了墙上的照片,孩子们抱怨父亲赶走了母亲,父亲却说是母亲背叛了自己,大儿子驳斥他的是:“你练提他的名字都不配……”父亲狠狠打了孩子一个耳光,生日庆祝变成了父子争吵,老妇人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在列车上她自言自语:“这不应该发生,这不应该发生……”
年幼的孩子过早经历了被抛弃的生活,经历了父母分离的痛苦,而更年老的妇人却饱尝了隔阂带来的伤害。在妇人旁边坐下的男人是乔凡尼,他的故事和一只手有关,在乐队里他弹奏钢琴,在准备迎接一场重要音乐会的时候,他的手却受伤了,之后去了医生那里,但是那只手却并不见好转,甚至再也无法弹奏,这像是对他宣判了“死刑”,他无法参加音乐会,他陷入到抑郁和绝望之中,当他去见父母,父母还期盼着那场音乐会,“我再也无法登场了……”母亲遭受了晴天霹雳,虽然嘴巴说让他微笑面对,但是自己却在那里抹眼泪。而在一个人的时候,乔凡尼脱掉手套,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上,但是他必须接受的一个命运时:手指根本无法动弹,它死了,音乐死了,乔凡尼也死了。和乔凡尼被判死刑不同,制冰厂的马里奥只是被氨气弄瞎了眼睛,从他倒地痛苦到被同事卡洛牵着登上这列火车,他都以为这只是工厂生产中发生的意外,在无法看见的情况下,坐在旁边的卡洛陷入沉思,他的眼前现出的是悲剧发生的那个故事:在车间里卡洛看见女人找马里奥,他对马里奥说这个女人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让他小心,但是卡洛却并不在乎,甚至他并不把女人看成是自己的女友,但这一切像是骗局,卡洛打赌自己会和女人在一起,并在电梯上亲吻女人,卡洛赢了,对于马里奥来说,这并非只是一场赌博,而是激发了他内心的嫉妒,终于在卡洛操作时,马里奥突然拉下了控制杆,氨气喷了出来,卡洛双目失明。
《天堂之门》电影海报
戈里尼经历了家人的抛弃,妇人目睹了父子关系的紧张,乔凡尼面临艺术生命的死亡,卡洛双目失明,而马里奥活在罪恶的深渊里,他们都是绝望者,他们的故事装满了这一车。当他们坐上这一趟列车,奔向朝圣之地的时候,他们共同的目标是期望奇迹发生。但是德西卡并非是将奇迹解读为一种外在的救赎,这些苦难也并非是孤立的苦难,“这部电影拍摄与战争期间”,片头的字幕是一个线索,1945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德西卡把那些人所经历的苦难看成是一场内心的战争,如何从战争中看到希望,便是他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四个人的四个故事,在抛弃、嫉妒、伤害和隔阂中上演,他们需要奔赴朝圣地看见奇迹,更需要在内心中得到救赎。戈里尼在被家人抛弃之后,那个叫玛利亚的女孩帮助了他,她并非是戈里尼的亲戚,而是戈里尼朋友的姐姐,而玛利亚的弟弟在两年已经死了,玛利亚的帮助更像是让死去弟弟复生,她带着戈里尼,处处给他希望:在列车上她告诉戈里尼可以看见大海,14小时之后抵达洛雷托,回来会有更美的风景,当戈里尼在窗口扬起丝带,他的伤痛其实已经被治愈了。
而对于乔凡尼来说,绝望似乎并不像戈里尼那样被轻易消除,他孤独地坐在那里没有人陪伴,漂亮的女护士发现了她,在旅途中为他提供帮助,但是乔凡尼却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他不停地在护士面前问:“我们到底是谁?”他说自己没有得到过一分钟的宁静,他说命运太不公平因为自己只有30岁,即使护士让他不要放弃所爱的人,安慰他一切都会改变,但是乔凡尼始终无法走出,甚至在抵达洛雷托之后,他也看不见希望。但是众多的苦难者在祈祷,那个无法行走的妇人可以告别轮椅了,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自己,当护士再一次看向他,面带微笑鼓励他,乔凡尼终于缓缓走向祭台,然后摸出藏在身上的枪,这是对“自杀”的告别,当灵魂终于从死亡的深渊中被解救出来,其实就是一个“奇迹”。
戈里尼在祈祷:“希望我能行走。”妇人在祈祷:“希望他们能和平相处。”卡洛终于对马里奥说:“那是我干的。”他们和乔凡尼一样,在经历了煎熬、折磨和绝望之后,终于发现真正能自愈伤痛的就是自己,真正的奇迹也需要自己制造:这一趟旅程是心灵之旅,这一种朝圣是灵魂的朝圣,那开启的天堂之门是新生的希望之门,他们因为死去而复活,他们因为孤立而救助,他们因为苦难而看见光明,“每个人都应该被治愈。”被治愈也永远是自我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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