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26《死亡车神》：镜子里爬满了暴力
1975年的电影，2025年的观影，上映和观影之间的时间区间里中间就是2000年，而当这部电影所表现的就是2000年的“死亡赛车”，中间的这个时间点就成为了一面镜子：镜子的左边映照的是1975年，它叫过去，镜子的右边反射的是2025年，它叫未来，在过去和未来中间，2000年就是现在：汽车引擎轰鸣带来激情和狂热的现在，疯狂上演死亡汽车赛的现在，用暴力争夺冠军的现在。当现在成为过去和未来的镜像，镜像中的暴力既是过去暴力的再现，也是未来暴力的预演——暴力无处不在。
这是观影上的某种时间巧合，但是导演保罗·巴特尔并不只是对未来进行科幻式演绎，对于他来说，1975年的“现在”就是暴力镜像的必然呈现，电影最后的解说是：“公元前2000年，作为灵长类动物，类人猿已经开始使用暴力……”类人猿还没有进化到直立行走，还不会独立思考，但是它们发明了斧头，并用斧头残杀同类，这就是它们的暴力。公元前2000年，是作为公元2000年的一个时间镜像，而类人猿却是直立行走、独立思考的人类的镜像，当公元前2000年的类人猿已经学会了使用暴力，已经进化的人类在这个完全对称的时间镜子里，也在上演着暴力，“暴力行为扩大了大脑容量，大脑成为另一种有力武器，没错，人类在学会思考前已经开始互相残杀，当然，人类已经学会了思考。”学会思考之前和学会思考之后没有区别，就像类人猿和人类一样没有区别，就像公元前2000年和公元2000年没有区别，就像1975年和2025年没有区别，因为每一面镜子里面都爬满了暴力，令人疯狂的暴力，置人于死地的暴力，成为英雄的暴力。
而在这场最疯狂的汽车大赛中，暴力如何成为一种无法消除的痼疾？成为人类自相残杀的悲剧？每年的美国大陆汽车赛，一共有五组选手参赛，他们的目标就是在三天的角逐中争夺“最勇敢的人”，也就是要成为国家的英雄，从比赛的全过程来看，这完全是一场杀戮的游戏：五组赛车手，有被称为“德国黑啤”的玛蒂尔达，她开的就是一辆“纳粹车”；有开着雄狮车的雷伊，他的外号是“英雄尼禄”；有开着“机枪汽车”的乔伊，史泰龙扮演的乔伊进入赛场，还没有开始角逐就拿出了机枪，向着观众席扫射；最后出场的是失去了手和脚、脸和胸腔只剩一半、内脏移植过来的弗兰肯斯坦，在赛车过程中他的身体已经被肢解了，但是组装之后重新登场就完全变成了科技的产物……五位选手，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汽车，都有着令人恐惧的元素，纳粹车、机枪汽车、尼禄、弗兰肯斯坦，它们就是暴力的展现。
| 导演: 保罗·巴特尔 |
而在比赛规则上，则更体现了追逐死亡的疯狂，按照新规则，比赛的积分是以撞死人的数量来确定的：撞死女人比撞死男人多10分，撞死孩子可以获得75分，如果撞死75岁以上的老人，每撞死一个就可以得到100分，老人、孩子和女人是分值最高的三种人，可以获得最高奖励，这就是对弱者的暴力；在比赛开始后，每一辆赛车都在寻找路上可以撞死的人，在道路上行人和汽车已经被清场的情况下，要发现可以撞死的人还是困难重重，但是他们不放弃任何的机会，修路的工人被撞飞，慈善医院的护理人员被撞死，钓鱼的车迷也难逃厄运；当然，撞死人完全是赛事规则之下的合理行为，甚至慈善医院还会将75岁的老人拉到大路上，让赛车手撞上来，美其名曰“安乐死”，车迷协会主席劳拉对弗兰肯斯坦崇拜至极，她在路上带领协会女会员迎接弗兰肯斯坦，当赛车撞上劳拉，劳拉完成了一次“献祭”；为了合理利用这个规则，弗兰肯斯坦故意在第二天比赛时丢下自己的手套，当裁判发现后去捡手套，弗兰肯斯坦看准机会飞速驶来便撞死了他，这是史无前例的行为，但是又不违反规则，于是弗兰肯斯坦开创了先例，获得了50分，而乔伊在第三天比赛开始后，竟然以倒车的方式向工作人员撞去，为自己赢得了积分，当然也和弗兰肯斯坦一样开创了先例，对于规则的完善做出了贡献。
对于暴力弑杀者来说，杀死路人是获得积分的办法，而让自己站在冠军领奖台的更好办法则是杀死同伴，于是这一场角逐就真正变成了相互残杀，第一天玛蒂尔达的车在行驶中发现了一群孩子，这是获得积分最好的办法，于是她冲向了孩子，没想到孩子逃走了，留下了一个“婴儿”，玛蒂尔达又向婴儿冲过去，但是这是一个假婴儿，随着一声爆炸，玛蒂尔达和她的同伴以及赛车都化为了齑粉；简妮的搭档皮特在修理车的时候，被雷伊的车撞飞，简妮便和雷伊展开了竞争，在相互追逐中，雷伊没有控制好方向，在疾驰中坠落悬崖；简妮在一个人行驶时发现了骑摩托车的破坏者，在追逐中进入了陷阱，在她想要驾车离开时，车轮触及了早就已经埋好的炸弹，于是在爆炸声中简妮血肉横飞；最后一天只剩下弗兰肯斯坦和乔伊，两人势均力敌，而且都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最关键的时刻，弗兰肯斯坦的领航员安妮向乔伊的车投下了小型手榴弹，于是最后的爆炸将弗兰肯斯坦推上了冠军宝座。
《死亡车神》电影海报
赛车在路上飞速行驶，赛车在比赛中杀人取乐，赛车上演着互相残杀的游戏，保罗·巴特尔当然不是以科幻的方式展现未来的赛车新游戏，不是通过影像展现疯狂和刺激，而是讽刺这种疯狂和刺激背后的暴力：汽车赛是国家级别的大赛，由总统主持开赛仪式，最后也由总统颁奖，所以只有冠军才可以和总统握手，冠军也将成为国家英雄；赛事吸引了各地的车迷，他们关注比赛，更是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崇拜的英雄；赛事还通过电视和广播向车迷直播，每一次杀人，每一次领先，每一次爆炸，都是一条新闻，更是一次轰动——保罗·巴特尔在这里可能有一个忽略，在赛车几乎无人能及的速度中，在杀人和互相残杀也成为阴谋的过程中，直播怎么可能实现，也许有保罗·巴特尔幻想的2000年出现的“无人机”、卫星等直播设备，但是在电影中没有任何展示，这也许就是电影最大的漏洞。当然，保罗·巴特尔把暴力变成一种集体的疯狂行为，甚至变成国家象征，无疑指向了暴力的普遍化，总统代表的是暴力的政治化，媒体直播象征的则是暴力的社会化，但是最具讽刺意义的则是：总统和直播人员一样成为被杀的目标。
在这里保罗·巴特尔把电影变成了一部“反乌托邦”的电影，在比赛进行中，抵抗组织成员计划了反暴力行动，他们埋设炸弹，他们制造路障，他们安插了头目潘恩夫人的孙女安妮在弗兰肯斯坦车上成为他的领航员，他们更是在半路利用直升机向弗兰肯斯坦袭击……反抗组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阻止比赛的进行，从而阻止国家暴力。但是反转的是，弗兰肯斯坦也是和他们一样是反暴力者，他从来不摘掉的手套里就藏着一枚小型地雷，他是计划在总统和他握手时引爆它，但是在和乔伊追逐时，安妮已经引爆了炸弹，于是最后当弗兰肯斯坦成为冠军的时候，他直接将赛车冲向了正在恭喜他的总统，总统死了，比赛结束了，暴力应该走向终结。但是，正如镜子里爬满了暴力，反暴力是暴力的镜像，却也是暴力一种，当总统死去，弗兰肯斯坦便成为了新总统，安妮成为了第一夫人，而潘恩夫人被任命为安全部长，“我们的国家要取消少数人的特权，取消秘密警察，重建民主制度……”这是新总统的施政纲领，他将结束国家暴力的历史，开创新的民主时代，但是在直播主持人朱尼尔强烈建议不能取消赛车比赛时，弗兰肯斯坦踩下油门，狠狠向朱尼尔撞去。
总统可以被取代，主持人可以被抹去，国家可以变换面孔，甚至时代可以走向未来，但是比赛还在延续，规则还在更新，这意味着比赛永远不会终结，也意味着暴力永远在发生：暴力的暴力，反暴力的暴力，民主的暴力，从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2000年的暴力，从1975年到2025年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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