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5《牡蛎公主》:只是让技术说话
没有了《我不想做男人》中“和权利无关的真实自我”,也没有了《真人玩偶》中探讨机械复制时代爱如何被唤醒,作为“刘别谦在柏林”系列影片的第三部,在60分钟的四幕式喜剧中,刘别谦只是在技术层面上探讨电影的可能性表达,而这种表达似乎也让这个阴差阳错的故事变成了关于物质贫乏与丰富的一种隐喻。
对时代的讽刺似乎也还存在,努奇王子作为没落的一代贵族,像是那个时代欧洲的写照,他身负重债,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婚姻问题,在那间狭小的房间里,他和约瑟夫住在一起,而且没有地位到只有自己洗衣服。这当然是一种物质贫乏的象征,但是,他在公众场合却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于是,笑点就产生了,当婚姻介绍所的塞里格森前来摆放,敲门之后,里面的努奇王子让约瑟夫去看一下,是不是值得开门,当约瑟夫看到穿着得体的人,于是就告诉努奇应该开门。于是两个人迅速将混乱的屋子收拾整理,然后打开了门,约瑟夫对塞里格森说:“殿下有请!”塞里格森鄙视了一句:“神经病。”但他还是走了进来,当塞里格森看见努奇王子正坐在高高的沙发上,一种在上的感觉似乎就是王子应有的尊贵,但是这是一种容易穿帮的表象,当塞里格森想要坐在凳子上说起牡蛎公主要相亲的事情时,那凳子却只有三只脚,差点摔倒的他还是把牡蛎公主的要求说了,高高在上的努奇王子故作姿态,“我只爱金发女郎。”似乎就是一种回绝,而等到塞里格森出去之后,努奇王子让约瑟夫冒充自己去相亲去结婚。
三只脚的凳子是努奇王子现实的写照,高高在上的沙发则是他维持高贵地位的虚构,刘别谦在这里进行了讽刺,之后当约瑟夫去了牡蛎大王住处和牡蛎公主结婚之后,努奇王子又和那些朋友一起出去鬼混,可以说也是讽刺了欧洲贵族的浮夸生活,鬼混其实根本没有钱,所以他向朋友借钱,一个朋友把借钱的消息告诉了下一个朋友,下一个朋友又告诉给下下个朋友,于是信息在传递,到最后朋友拿出了钱,钱又从他的手上回传到另一个朋友手中,另一个朋友又传递给下一个朋友,和传递借钱的消息时那种推诿不同,钱似乎是实实在在从口袋里掏出的钱,但是在手部传递过程中,每传递一次,那些钱就少一些,即使如此,当努奇王子拿到钱,也非常地高兴。于是几个人出去喝酒,最后喝完了酒他们都醉了,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倒下,他们依次倒在路边的长椅上,和传递消息、借钱一样,在这种不断重复的动作中产生了喜剧效果,而最富喜剧含义的则是努奇王子,他没有醉倒在长椅上,而是叫了一辆马车,当他用手抚摸白马的头,对它说的是:“孩子,你的脸好苍白。”
导演: 恩斯特·刘别谦 |
物质如此贫乏,地位如此低下,只是因为有所谓的高贵血统,所以还是把灯红酒绿的生活当成是身份的象征。努奇王子的窘态之外,刘别谦对于这种生活的讽刺又集中在约瑟夫身上。他以努奇王子的名义去了牡蛎大王那里,以一个闯入者的身份见证了粗俗的物质主义生活,而这又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那就是美国新富阶级的腐朽生活:他来到牡蛎大王的公寓,看见的都是仆人,而牡蛎大王科瓦克一直没有露面,想要结婚的牡蛎公主奥丝也在别处,他一个人转着圈等待着。那时的科瓦克睡在大床上,全然不顾家庭生活中的这件大事,一只苍蝇爬在他的鼻子上,便是对这种无视他人生活的戏谑。而奥丝更是傲慢,她先是换了衣服,然后仆人们给她洗澡,给她擦不同的香水,给她按摩,给她擦油。漫长的时间过去之后,她才见到了约瑟夫,然后直接去了教堂,而教堂的牧师只在路边打开了窗户,为他们主持了婚礼,于是,这一场婚姻就在这匆匆行进中开始了。
婚礼宴会是电影最富排场的设计之一,字幕写着“简易的婚礼”,但实际上却是大场面,却是盛宴:一排的仆人给客人们上菜,上完菜这一排仆人撤走,下一排客人便上来递上盘子,递完盘子之后,这一排的佣人撤走,下一排的仆人便给客人倒酒,一排又一排,尽显奢华。而对于约瑟夫来说,这正是自己放开肚子的好时机,于是他拿起面前不同的酒杯喝酒,不停吃着面前的食物,即使面对宾朋讲话也是寥寥几句,最后放在他面前的酒瓶子也是不计其数。宴会结束大家又开始跳狐步舞,豪华的乐队在演奏,而不会跳舞的约瑟夫的唯一心愿是:“但愿每天都能参加这样的婚礼。”等酒足饭饱要去见科瓦克,他问仆人怎么才能找到主人,仆人们给了他一张地图,让他顺着地图的指示去寻找,并祝他“旅途愉快”——牡蛎大王的公寓完全变成了一个迷宫,就像极为丰富的物质享受容易让人迷失。
《牡蛎公主》电影海报
努奇王子代表的没落贵族,牡蛎大王代表的新富阶级,在刘别谦的夸张表现中,富有极强的时代讽刺性,但是这种讽刺性对于刘别谦来说,也只是用镜头展现出来,并无根本性的批判思想,因为他最后反而调和了这种贫乏和富有的关系,让奥丝和努奇在阴差阳错中真正结为夫妻,从叙事角度来说,这种喜剧结尾缺少情节的铺垫,它只是在努奇喝醉之后被人拉到了奥丝在内的反酗酒协会里,于是两个人有了相遇的机会,从这个机会开始,就变成了一种爱,而实际上这种爱是非常弱化的。从奥丝想要结婚的动机来看,不是为了找寻一个爱人,只是从报纸上看到鞋油大王的女儿已经结婚,似乎出于某种攀比心理,她要科瓦克给自己找一个丈夫。这种渴望是非常强烈,但是也完全表现在暴力中:她生气砸坏了屋里的一切;科瓦克答应了她给她找一个血统高贵的男人,但是等得不耐烦的奥丝又顺手拿起花瓶砸碎了一面镜子;在反酗酒俱乐部里,当看到醉酒的努奇王子摔倒在地上,女人们开始大笑,奥丝认为这个人应该属于自己,于是女人们通过拳击决战的方式选出胜利者,当然,最富暴力的奥丝成为了最后的拥有者。
一个是家里的暴力主义者,一个是身负重债不婚主义者,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便再也无法分开了,两个人在拳击之后就开始激吻,仆人来了,奥丝又决定要“私人处置”他,于是被带到了家里,放在自己那张床上,之后两个人开始互诉衷情,在这时候奥丝也看不出身上的暴力主义,努奇也不再强调自己喜欢进金发女郎,他甚至开始叫她“小甜甜”,当两个人拥抱努奇发现奥丝的手上戴着结婚戒指,于是大哭,“你已经结婚了。”这时候约瑟夫进来,当他看见两个人正在哭泣,大笑道:“我是以你的名义跟她结的婚。”而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于是两个人真正开始了婚姻生活,在锁孔里望见他们幸福在一起的科瓦克笑着发出了一句感叹:“这才是个事!”
最后的圆满,似乎也消弭了对于物质主义和没落贵族浮夸生活的讽刺,当然这场爱也显得有点牵强。但是刘别谦似乎真的不是在于对主题的深刻揭示,1919年的这部默片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在于技术上的可能性探索,的确在这个故事演绎中,刘别谦丰富了电影语言,一开始对人物的介绍就打破了陈规,每个人物在字幕之后以特写的方式出场,强化了人物的在场感和表演性;在婚礼宴会上的大肆表现的排场证明了刘别谦对场面的掌控名能力;在狐步舞舞会上,有锯子锯木头的演奏着,有打人脸的演奏着,无疑增加了笑料;而且在大家跳舞时,刘别谦运用了上下三格的分屏模式,镜头里是舞会上的那一双双脚,比婚宴上菜的场面相比,主题更为集中;约瑟夫和科瓦克还分别通过门的锁孔看见奥丝房间里的一切,这种锁孔视角也具有开创意义,作为一种窥视行为,打通了空间之间的封闭性,形成了新的画面语言……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051]
顾后:在缺省的路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