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18《赤脚医生》：包裹着的红色记忆
也许在迄今为止所观影的1975年电影中，这部纪录片是最切近于和我有关的“身体”诞生，它以50年被影像唤醒的方式回到了生命的初期：母亲喂完奶之后，被包裹着的小孩子轻轻放在了床上，旁边的公社赤脚医生走过来，打开了那块红色裹布，查看了孩子的情况之后，又小心翼翼裹了起来。这是21岁的母亲，这是出生才一周大的孩子，而1975年的5月，我出生，当时的母亲22岁，再加上“赤脚医生”，这难道不是50年前生命初期的一种“再现”？这难道不能唤起无记忆中的懵懂记忆？
无疑，这种记忆的唤醒是某种自我想象式的“移植”，但是那包裹着的“红色记忆”，不也正是这部纪录片的进入方式？在1970年代，红色中国引起了世界各国电影导演的关注，掀起了西方人来中国拍摄纪录片的小高潮，比较著名的就是1973年来到中国拍摄了《中国》的安东尼奥尼和拍摄了《愚公移山》的伊文思，除此之外还有1971年来华的比利时记者亨利·华纳和杰拉尔·瓦莱，他们拍摄了纪录片《中国1971》；1974年美国记者欧文·德拉宁拍摄了《上海》；1973年，演员雪莉率领美国代表团来中国访问，拍摄了关于中国妇女生活的《半边天：中国记怀》；1972年唐纳德·麦克威廉姆斯记录了加拿大中学生访华的《中国印象》。和这些导演和访华团体不同，这部纪录片以及纪录片的作者Diane Li并不为人所熟知，甚至50年后搜索相关资料，也少得可怜，这就像是藏在红色记忆中的一种隐秘存在。
有限资料表明，Diane Li被翻译成“李丹妮”，是斯坦福大学传播学研究生，丈夫Victor H. Li是斯坦福大学的法学教授，作为美籍华人学者和纪录片导演，1973年的时候她就和丈夫随一支美国医学专家团来到中国，在为其五周的访问期间，他们深入中国农村调查记录了“赤脚医生”和合作医疗制度，两年后她再次获准进入中国，拍摄了这部50分钟的彩色纪录片。虽然Diane Li并不为人所熟知，虽然这部纪录片属于冷门——其实该片曾获1975年美国大学电影协会最佳教育影片奖，但是在纪录片中，Diane Li“现身”其中，那就是在介绍赤脚医生老黄的时候，Diane Li对他进行了采访，在老黄去看望生病的孩子的途中，Diane Li问起了他背着的药箱，老黄则仔细介绍了药箱里农村常备的药品，在采访过程中，Diane Li出现在镜头里，这是一个优雅、和善的导演，老黄在介绍时她也蹲下身子认真听着。
| 导演: Diane Li |
Diane Li拍摄这部纪录片，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对当时中国的赤脚医生和合作医疗感兴趣，而对当时来说，Diane Li也无疑是以官方身份拍摄纪录片的导演，所以她的团队镜头下的中国并非是私影像，这也使得整部纪录片中规中矩，在风格上也接近宣传片：Diane Li介绍了从1965年毛泽东发出“6·26指示”之后中国赤脚医生和合作医疗的建设的成果，关于当时农村人口、赤脚医生规模、合作医疗缴费情况等数据也都是从官方获得，而纪录片所涵盖的北京、上海、东北等地，也应该是官方安排的——在片头Diane Li点出了拍摄的地点：八一公社、四季青公社、七一公社、西长安胡同、洪江街卫生所、辽宁中医学院、北京友谊医院和沈阳公共卫生学院等。纪录片记录了赤脚医生制度在中国的建立了发展，展示了农村基层医疗人员如何为农民提供医疗服务，并在传染病防控、妇幼保健、计划生育等方面构建农村医疗卫生新局面，同时和城市医疗体制进行对比。
另外，Diane Li和其他当时来中国的导演不同，美籍华人的身份似乎对中国有着不一样的期待和体验，她的镜头更多关注基层医疗人员进行的中西医治疗，她将其称为“两条腿走路”，而且英文解说中就使用了“两条腿走路”的汉语发音，她还记录了农村种植中草药、医学院进行中草药加工、煎服以及治病时采用针灸、竹罐、灼烧、指压麻醉等方法，比较有趣的是，她提到中国人说“吃药”和“吃饭”时，使用的是同一个动词，在她看来，“在某种程度上说，现代中医是营养学的衍生”。另外作为女导演，Diane Li也在镜头和旁白中流露出对中国妇女的另一种关注，赤脚医生大部分都是女性，她们所预防和治疗的对象也是妇女和孩子，当然镜头里出现更多的也是母亲和孩子，最后她提到了妇女参与工厂生产和劳动，她们是生产的重要一环，Diane Li就提到了“同工同酬”，而且在她看来，当时的中国已经将其作为目标。
关注红色中国的医疗卫生事业，深入记录农村赤脚医生的故事，最后孩子们在载歌载舞中歌唱“赤脚医生是新时代的英雄”，这无疑也是对赤脚医生的另一种注解，Diane Li以学者视角和华人身份，在冷战后期中美关系缓和的背景下，成功捕捉并传播了中国农村医疗制度的创新实践，为国际社会理解中国提供了独特窗口。
《赤脚医生》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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