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6【“百人千影”笔记】丹尼·博伊尔:选择之后,让我们一起“猜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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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两千万卢比仅有一步之遥,他是如何做到的?A:他作弊;B:他运气好;C:他是天才;D:命中注定。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台词

四个选项,A代表的是对规则的破坏,B是误打误撞的运气,C则是对贫民窟出生的解构,三个选项都体现了偶然性和随机性,指向的某种否定意义,指向的是不可能性:主持人在上厕所时用B选项把他带向歧途,“这是我的节目”,他被抓进警察局严刑拷打,他再次走上舞台获得的是全国观众的关注和欢呼。但是,ABC的偶然和随机都不属于贾马尔,他对主持人说的一句话是:“这是命中注定的。”他对警察所的一句话是:“我知道答案。”他用最后一个求助电话暗示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必然的:“我知道你会看的。”知道一切都会发生,知道爱人就在眼前,知道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相遇,当他在火车站的人群中看见那一抹黄色,当他越过铁轨拥抱等待他的拉蒂卡,当他吻着她左侧留下的那条刀疤,她用最后一句话注解了这个从小人物到百万富翁、从贫民窟一无所有者到人生的完美主义者所走过的那条唯一而确定的路:“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所以最终的、唯一的、必然的答案是D?贫民窟少年的成长,苦难历史中的解救?最后以爱的方式被确定,在这个好莱坞式大团圆的结局面前,“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并不是一个关于金钱、关于机会、关于游戏的寓言,也并非是对于自我归宿的寻找,当九个问题穿插在少年的成长史中,这其实是关于必然性的一种演绎,ABCD的选项指向不同的人生岔口,其中有谎言,有暴力,有引诱,而最终出现在生命中的东西,总是以必然的方式回来,“这就是我们命运。”只有一个答案,唯一的答案,确定的答案——D:命中注定。但是这却成为了贾马尔的一个悖论: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为什么还会有不同选项?既然是关于必然的答案,为什么还需要选择?而当没受过教育、不识字、出生于贫民窟的贾马尔以逆袭的方式书写了暴发的传奇,九个问题带来了2000万卢布的奖金,在生与死、放弃与坚守中做出了选择的贾马尔,他的传奇本身也成为第十个问题:他到底是如何创造这个奇迹的?

答案又回到了问题本身,选项又回到了选择本身,而命中注定的选择变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这是属于贫民困百万富翁的悖论,而没有选择的选择更是丹尼·博伊尔设定的一个游戏,在他所构筑的影像世界里,他所强调的是选择背后的偶然性和随机性,还是指向“命中注定”的必然性?而如果从丹尼·博伊尔人生的轨迹来解读,他走上电影创作之路似乎也是一个关于选择的命题。A,“他作弊”,如果仅仅从规则的破坏而言,18岁的丹尼·博伊尔在剧院里找到一份领座员的工作,可以看作是对人生预设的一种颠覆。丹尼·博伊尔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天主教教徒,从小他就受到了父母的熏陶,当了8年教会祭坛侍者的他必然走上的人生之路就是成为一名神父,这当然也是父母的愿望。但是在14岁申请转入神学院的时候,神父告诉他的是:你应该先完成你的学业,等18岁再做决定。“我不知道他是将我从神职生涯中挽救,还是阻止了我去亵渎神职。不过在那之后很快我便接触到了戏剧,我知道我跟戏剧之间的确有种因缘。”或许丹尼·博伊尔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改变了他的人生,而从神职中得到挽救到可能去亵渎神职的对立性似乎就把丹尼·博伊尔带向了不可知的选择中。

他“作弊”了,领座员的工作让他可以观摩大量的戏剧演出,从此他喜欢上了戏剧艺术,而对于这个转变,丹尼·博伊尔说:“戏剧性之处在于,导演和牧师其实差不了多少——都需要你来回踱步,告诉人们他们应该思考的东西。”于是,他走向了人生的第二个选项:运气好。也正是从这个意外的运气开始,他在选项C中定义了自己:他看了大量的电影,恶补了经典,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成为了丹尼·博伊尔的电影启蒙,“我的大脑当时完全被它掏空。那时我还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年轻人,还没有被那些伟大的文化洗涤。在电影院里我接受了艺术的洗礼。所以说,电影是属于年轻人的媒介,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而在1994年,他执导了个人第一部剧情片《浅坟》,该片获得西班牙影展银贝壳奖、第48届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亚历山大·柯达奖最佳英国电影——从此揭开了丹尼·博伊尔再无法离开的电影之路。

从A到B再到C,丹尼·博伊尔在偶然和随机中走上了自己的必然之路,人生的选项对于他来说便成为了必然的选择,而在电影世界里,丹尼·博伊尔的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个选项:命中注定——他又如何审视这个属于“贫民窟百万富翁”的悖论式选项?又如何把宿命论变成了不选择的选择?《浅坟》其实就指向了这个悖论:“我不感到羞愧,我懂得爱,我懂得拒绝,我也不怕坦白我的感受,信任和喜爱是生命中的东西,但是无法相信朋友该怎么办?”当大卫的声音变成喃喃自语的时候,他是那个为了一箱子巨款而丧失理智的人,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刺进身体的人,是看着朋友被自己杀死的人。可是,他分明已经死了,殷红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死亡的区域,他没有喊叫,没有挣扎,就那样睁着眼看见世界在他面前寂灭——当大卫在最后死去,当一种死亡变成现实的时候,起初喃喃自语的人又是谁?那个懂得爱和信任的人又是谁?

死亡的喃喃自语在反抗着命中注定的死亡本身,而反抗本身又成为难以逃离的死亡,在螺旋形迷宫组成的世界里,友谊和信任似乎太浅了,浅得在一丁点的不安中就想到了毁灭,浅得稍微诱惑一下就变成了自相残杀,它被欲望和死亡所覆盖,因为,“你埋得太浅了。”螺旋形的楼梯打开了罪恶的通道,任何城市的任何人都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而所有试图掩盖人性贪欲的坟墓都挖得太浅了。这是命运的一次迷幻,这是人性的一种罪恶,这是世界的一种压抑,反抗命运而被命运埋葬,埋葬之后又在痛击着命运的不工,如此循环,命运的链条到底有没有最终被砸断的可能?在充满叛逆的后现代气质中,丹尼·博伊尔用另类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他几乎无一例外地创造了现实之外的异域世界,它们是《浅坟》里的螺旋形迷宫,是《标心者》的冒险游戏,是《赤裸的真空天堂》的狂躁状态,是《海滩》中的隔绝的孤岛,是《惊变28天》的末日景象,是《太阳浩劫》中的封闭船舱,是《127小时》的绝望时刻,是《昨日奇迹》里的平行世界……它们是惊悚科幻片,是太空灾难片,是悬疑片,是冒险片,是丧尸片,在混杂的节奏、怪异的镜头、瑰丽的剪辑、迷幻的音乐中,丹尼·博伊尔将所有命运问题都推向了一个现实外的“异托邦”。

异托邦是隔绝的,却也是封闭的,是美好的,却也是迷幻的,是理想主义的,却也是存在主义的,正是在这里,丹尼·博伊尔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构造了对现实逃离的场域,在逃避而选择的世界里,可能性会变成必然性,迷失会变成救赎——一种是积极的,另一种则是消极的,丹尼·博伊尔正是从这两个维度来回答人类对于“命中注定”式悖论的选择。《惊变28天》划分出因为“狂暴”病毒传染而将人类带入末世的“28天前”,和从人性的罪恶中自我拯救的“28天后”这两个阶段,在“前末世”中人类被大猩猩的“狂暴”病毒所感染,从这个“反进化”的锁链开始,人类逐步走向了灭亡,吉姆作为幸存者见证了人性的陨灭,尤其是在那个所谓的“军队”里,亨利上校所遵循的便是自相残杀的丛林法则,“如果不杀人就不能让自己活着。”回归自然不是唤醒人性中的善,而是用恶制造他人的死亡,这种恶的本性无疑是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它们其实就是另一种“狂暴”病毒——猩猩们被锁在玻璃房里,灌输进它们大脑的信息就是人类相互残杀的历史。但是在“后末世”中,人类的爱和善开始拯救这个反进化、适者生存和相互残杀的世界:吉姆成为医院里唯一的幸存者,本身就是一种解救的结果;他回到家看见父母死在床上,手中拿着的是吉姆小时候的照片,而那张纸上写着的字是提醒他不要醒来,一种父母的关爱让吉姆感到悲伤;他遇到的塞莱娜、马克、弗兰克和汉娜,也都有存在着爱,存在着人性,马克是因为帮助他而被感染,他的死也是一种牺牲,而弗兰克在被乌鸦感染之后,远离了汉娜,他对汉娜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非常爱你。”而在集中营里,吉姆目睹了这些失去人性的士兵,开始了伟大的拯救计划,最后终于迎来了自由。

“狂暴”毁灭了世界,恶泯灭了人性,丹尼·博伊尔用另一种狂暴解救了人类自身,这种狂暴就是自我存在意义上的反抗,就是对恶的惩罚,最后赋予在它身上的则是爱,爱变成力量,爱变成希望,爱变成重返文明的行动,爱就是一个“Hello”:在hello的对话和呼喊中,从28天再到28天,从死亡到新生,从残杀到救赎,从恐惧到希望,有时候,“拥有比活着更好。”而在《太阳浩劫》中,丹尼·博伊尔借用希腊神话“伊卡鲁斯”来反讽人类自我编织的末世论,太阳的热量将会耗尽,人类可能走向灭亡,这仅仅是一种宇宙生灭论,但是当伊卡鲁斯1号和2号相继在执行引爆太阳的任务中遭遇困境,“太阳浩劫”无疑就是人类自我毁灭的浩劫,已经化身为魔鬼一样存在的1号船长平贝可指出了人类的命运:“迟早有一天,会只剩下一个人存活着,然后那一刻会消逝,人类将灭亡,完全没有我们存在过的痕迹,只有星尘。最后一个人,将单独与上帝同在,我是那个人吗?”他是和上帝在一起的魔鬼,是看见了人类灭亡的魔鬼,而他预言人类的末日,就在于人类逐渐迷失的人性,这才是真正属于人类的悲剧。在2号执行任务的时候,金田和瑟尔完全可以看成是一种自我牺牲,他们以自己的死成全了飞船的安全,但是哈维用权力想要自己得到太空服,柯拉珊决定让其中两个人死去才能保证舱内氧气供应,梅勒要除掉导致一系列故障的崔伊,都暴露了人性的恶。但是在这种恶面前,丹尼·博伊尔最后依旧给了人性一个自我救赎的出口,众人合力维护飞船的运行,凯西和卡帕联手消灭平贝可,卡帕成功剥离弹头按下发射按钮,他们终于完成了这一任务——与其说是最后代表科技的伊卡鲁斯2号击败了代表宗教狂热的伊卡鲁斯1号,不如说是人类仅剩的理智和善良战胜了盲目和迷信,而这就是人类唯一的自我救赎,是用人性的力量对抗“太阳浩劫”的末日和“命中注定”的悲剧。

《百万小宝贝》将金钱化为灰烬在“妈妈死了”中创造爱的奇迹,《127小时》用个人的坚毅和求生的渴望战胜大自然带来的绝望处境,《昨日奇迹》中让平行世界呈现出经典之外寻找到自我的现实,都是丹尼·博伊尔用积极的态度对抗命运的迷失,都在用自救和救赎的方式寻找存在的意义,如此便是丹尼·博伊尔对“命中注定”的解构,他们就是完成了从可能性到必然性的选择。但是,这不是丹尼·博伊尔对命运的唯一态度,《海滩》中那个与世界几乎隔绝的世外桃源让所有外来者领略了“不足一形容”的美,但是它只不过是实践着丛林法则的游戏世界,理查德就是闯入海滩的现代人,他撒谎,他虚伪,他报复,他疯狂,人性中的黑暗暴露无遗,在游戏的世界里,不仅是他遵循着现代的丛林法则,其他人也都带着人性的罪恶“返回”自然:当所有人拿出钱让理查德去帕岸岛时购买电池、伏特加、巧克力、香皂、报纸、香烟,哪一种物质不是现代文明的象征?当科斯特被鲨鱼咬伤,除了艾迪安,谁都没有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帮他渡过难关,每个人都是自私的,甚至不惜以谋杀的方式让科斯特走向死亡……所谓回归自然,就是回到现代文明投射下的自然,所谓回归原始,即使回归被欲望驱使下的原始之恶,所谓“美得不足以形容”,无非是追求一种没有责任感的自由和刺激——相信平行宇宙只不过是人类的一个借口,“敬这座岛,敬未来”只不过是对人类乌托邦的巨大讽刺。

这是一个关于“命中注定”的必然命题,注定而难以颠覆,注定而无法改变,注定也必将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猜火车》无疑是丹尼·博伊尔在时尚、先锋的“酷不列颠”风潮旗帜下竖立起的一个关于悖论选择的寓言,在聒噪迷幻的英伦摇滚乐营造出的残酷、迷离、放纵和救赎世界里,丹尼·博伊尔为全世界奉献了一部青春邪典,这个邪典的主题就是选择的无用性: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一个他妈的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雷射唱机,电动开罐机。选择健康,低卡里路,低糖。选择固定利率房贷。选择起点,选择朋友,选择运动服和皮箱。选择一套他妈的三件套西装……选择DIY,在星期天早上,他妈的搞不清自己是谁。选择在沙发上看无聊透顶的节目,往口里塞垃圾食物。选择腐朽至死,只剩下由你精子造出取代你的自私小鬼。选择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但我干嘛要这么做?我选择不要生活,我选择其他。理由?没有理由。只要有海洛因,还要什么理由?

这是马克发表的关于青春选择的宣言,当选择成为没有理由的选择,选择本身就是一种无,不仅选择之前是没有理由的选择,选择之后依然是被架空的选择:他们吸毒,他们滥交,他们暴力,他们打劫,一点掩饰也没有的堕落,一种非常灰暗的生活,在这种命中注定的生活里,马克却有过选择,“我要戒毒,脱离苦海。”他第一次戒毒时发出了心底的呼喊,他开始实施了自己的戒毒计划,对有选择的他来说,生活不是海洛因,不是鸦片,不是针管和红色的血珠,而是轻音乐、番茄汤、蘑菇汤、香草雪糕、镁奶,以及扑热息痛、漱口水、维生素、矿泉水、葡萄糖、黄书,还有生活必需的床垫、尿桶、屎桶、痰盂、电视、安定。但是,戒毒计划并没有成功,那扇没钉上的门又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两粒鸦片栓剂,就在这个“苏格兰最脏的厕所”里,就在刚刚大便过的马桶中,马克寻找鸦片栓剂,此时肮脏的马桶竟然变成了纯净的海洋,他在游弋他在寻觅,只是纯净的海洋在他终于找到栓剂的时候又回到了肮脏的世界。

从肮脏到纯净,从纯净到肮脏,马克的选择只是一个循环的游戏,而终点就是起点。《猜火车》的世界根本没有选择,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推着向前,或向后,没有阻拦,没有痛苦,甚至最后连欲望也找不到,肮脏、阴暗,破败,这是真实的现实,这是生活的现状,而对于无论是谁,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变化,甚至忘记了选择。“猜火车”本身也是一个永远空虚、永远孤独、永远迷惘的游戏,它是猜测下一班火车经过的时间和目的地的游戏,而在俚语隐喻的层面,“猜火车”的意思就是寻找胳膊上的血管以注射毒品。

丹尼·博伊尔创造了一个自我迷失和戕害的游戏,而在这个循环的游戏里,他更用一种残酷让“猜火车”在没有选择而选择和选择而没有选择的双重绝望中继续向前。续集的《猜火车2》中,他,他,他和他,都还在,他们曾经是爱丁堡“四君子”,现在他们还是迷失,还是颓废,还是茫然,仿佛时间从来没有离开过。20年前马克曾经愤世嫉俗地质问,选择还要什么理由,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因为放弃选择,因为他们毁灭选择,而20年后,这个关于选择的伪命题从青春到中年,依然是“命中注定”的宿命:选择设计师内衣,空想着能和某人再续一段已经消逝的关系;选择手包,选择高跟鞋,羊绒和丝绸,把这当做你的快乐之源;选择Facebook、Twitter、Snapchat、Instagram还有一千种别的方式和你从没见过的人大倒苦水;选择更新你的资料,告诉世界你早饭吃了什么并且希望某地某人真的关心;选择直播,从你第一次手淫到你最后一次呼吸,人们之间的联系减少到除了数据一无所有;选择震惊!你不知道的十个做过手术的名人……20年前是选择构筑的未来,20年后是选择面向他人;20年前是选择希望,20年后是选择社交;20年前的选择是选择而不选择,而20年后是不选择而选择——但这有什么区别?最后那个小小的房间被打开,静态的空间变成运动的世界,像一列火车,启动,增速,疾驰,通向无限之远方,开往没有终点的目的地——这是一个诗意的转化,当一切从起点出发,当一切都抛向了未知,猜火车的人随着火车而远行,滚滚向前。

从1996年的《猜火车》到2017年的《猜火车2》,丹尼·博伊尔用影像延续着一种情怀,在一切都发生变化的时代里,在一切都要选择的命题中,在无意义中寻找意义的叙事中,在青春被中产阶级的浪潮吞噬的现实里,只有那列内心永不停歇的火车,还在急速前行,没有阻力,没有停顿,但是它会驶向何方?回到中产阶级的叙事中,回到存在主义的情结里,回到关于选择的伪命题里,丹尼·博伊尔早就设置了没有选项的选项:不是“他作弊”,不是“他运气好”,不是“他是天才”,是“D:命中注定”——“头文字D”的火车终点是:“最后,等待归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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